“噠，噠，噠……”
江晟走進貞觀殿，寬闊的大殿，讓他的腳步有了回音，在不那麼明亮的空間裏反複回蕩著。
他走到大殿中央，揚起頭，就看到雍容威嚴的武則天正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自己，她的身旁是容貌秀麗、眼神充滿智慧的上官婉兒，而在大殿兩側，狄仁傑、武三思、來俊臣等大周實權人物安然跪坐，也用包含著不同情緒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臣，江晟，見過聖人！”江晟沒有分毫失禮，恭恭敬敬給武則天行完了君臣之禮。
不過詭異的是，武則天居然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淡漠地看著他，然後抬了抬手，示意幾位重臣可以開始說了。
來俊臣果然還是第一個跳出來的，指著江晟就大喝道：“江晟，你可知罪？”
如果是平常人遇到這種下馬威，隻怕早已慌得六神無主了，但江晟自問對武則天的性子已經有了充分的了解，現在耍的不過是帝王心術的手段罷了——先讓來俊臣唱白臉當惡人，震懾一下自己，她再出來唱紅臉，為自己解圍，甚至給自己一點嘉獎，驚喜之下，自己自然會對她的統治死心塌地了。
正因為已經胸有成竹，所以來俊臣的呼喝，在他眼中不過是跳梁小醜的猴戲而已，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他淡淡一笑，問道：“不知，敢問來中丞，我何罪之有？”
“你陷害遣唐使團，逼死執節使高橋笠間，導致兩國交兵，不知多少無辜百姓要死於兵連禍結之中，你還敢說你無罪？！”來俊臣氣勢洶洶地責問道。
“嗬嗬嗬……”
江晟突然笑了起來，“來中丞，你怕是平時栽贓構陷的事做得太多，所以說順嘴了吧？我在鴻臚客館所做的一切，可都是按照聖人的吩咐來做的，什麼陷害遣唐使團、逼死高橋笠間，這些事或許發生了，但跟我可一點關係都沒有。至於說我讓兩國百姓陷入兵禍，更是無稽之談，我一個沒有實權的朝散大夫，要是能決定這種事，現在還輪得到你在我麵前大放厥詞？”
反正已經跟來俊臣水火不容，江晟現在的品級，也不在來俊臣之下了，所以懟起他來，語氣也愈發的不客氣，氣得來俊臣那張本就陰森的臉，看起來更像是剛從陰曹地府裏撈出來的一般。
“你……不思悔改，竟然還倒打一耙？！”來俊臣惡狠狠地道。
“好了，來愛卿！”
這時武則天終於說話了，製止了來俊臣繼續挑釁江晟。
她算是看出來了，自己這位不學無術的得力幹將，碰上無法無天的江晟就是碰上了克星，十有八九要吃虧的，江晟也不知到底有什麼底氣，在外界能夠止小兒夜啼的酷吏之首來俊臣，他是半點不怕，還經常一言不合就懟上去，這讓武則天覺得很有意思。
但至少現在，來俊臣還有用，不能讓他在江晟麵前落了太多麵子。
“江愛卿，教訓倭人一事，你做得很好。”
雖然沒達到自己最初的目的，但武則天還是一開口，就把處置江晟的基調定了下來。
有功無過。
聽她這麼說了，來俊臣也馬上消停了。
這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的權勢來自於誰，主人都誇獎江晟了，他這個做狗的，自然也不能繼續吠下去。
但他不說話了，江晟卻是沒有閉嘴，微笑道：“多謝聖人誇獎，不過微臣還有一事啟奏，事實上，如果不是您下旨召我覲見，我自己也要求見您了……”
“哦？”武則天一笑，問道，“江愛卿可是有什麼要事嗎？”
“我聽說倭人賊心不死，文爭不成，竟然還想靠武力侵犯我大周疆域？”江晟問道。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來俊臣不服氣地嘟噥了一句。
“不錯，確有此事。”
武則天點了點頭，道，“江愛卿可是有什麼好主意彌平這次風波？”
“彌平？為什麼要彌平？”
江晟反問道，“這些倭人貪心不足蛇吞象，如果我們這次讓步了，也不會讓他們感恩戴德，隻會覺得我們大周軟弱可欺，不斷重複這一次的挑釁，我們一次讓步，兩次讓步，難道還能次次讓步嗎？與其被人逼到忍無可忍的地步，才悍然出擊，倒不如未雨綢繆，先把他們打痛，讓他們不敢覬覦我們大周！”
“江大夫！”
聽江晟越說越激進，狄仁傑忍不住咳嗽一聲打斷道，“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沒有絕對的把握，不可輕啟戰端！不然勞民傷財，吃苦的還是百姓！”
他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但也正因為如此，見過戰場的慘烈和難民流離失所的景象，才對戰爭尤其警惕。
倒是來俊臣露出一絲扭曲的笑容，打斷道：“那可不一定，以江大夫多智近妖的威名，由他來統領大軍，說不定能大獲全勝呢？”
他雖然沒什麼文化，但也知道軍略之道絕不是閉門造車就可以精通的，江晟之前的經曆裏沒有任何投身行伍的記錄，讓他去領軍，結局無疑會大敗虧輸，到時候，他自然就有更充足的理由向江晟發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