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源沒想到母親對牧雲深懷成見，並不是牧雲本身有什麼不好，而是她沒有一個有權有勢的父親，一個大富大貴的家世。可她若沒有遭遇變故，仍然是個貴族女兒的話，他怎麼有機會遇見她，他又怎麼會輕易地喜歡上她？作為曾經的貴族女兒，她身上沒有任何驕縱任性之處，她不但聰慧過人，勤快好學，更難得的是，她還堅強、樂觀、豁達，有著尋常女子所沒有的意誌力。這一切的這一切，都深深地吸引住了他，要他輕易放棄，簡直就是個笑話。
盡管心中忿然，可他表麵上仍然冷靜，“按照家家的意思，兒子非得娶個公主，當個駙馬爺，或者入贅官宦人家，您就滿意了。否則，就讓兒子打一輩子光棍？”
趙源的反問極是犀利，她當即語塞了。可是，她仍然不希望兒子被小孩子之間的幼稚情感迷惑了雙眼，從而徹底絕了晉身之路，“自古以來，兒女私情就是埋葬男人雄心的墳塚，你願意一輩子當個窮人，和她這樣饑一頓飽一頓地過一輩子？”
“獵戶尚且有妻，兒子自己有手有腳，隻要兒子在一天，就保護她一天，決不讓她挨餓被欺負。”
婦人冷笑道：“那要是你不在她身邊呢？要是有權有勢的人家看中了她的美貌，就過來強搶呢？你以為一個美貌的女人在這個亂世上能平安地過活嗎？想保護她，不是嘴巴上嚷嚷就能做到的，男人若是沒有權利，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何況自己的女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個窮人娶了美貌的妻子，不但不是好事，遲早還會變成絕大的禍事。隻有擁有權利，才能保護住女人；沒有權利，你就一無所有。”
母親的這番話實在太過精辟，太有說服力，令他從衝動中清醒過來，不得不重新思考起來。
婦人知道他雖然猶豫，可要他放棄那個念頭恐怕很難，不能逼迫太急，就隻得柔聲安慰道：“這事情也不著急，你和她才剛剛認識，成親可是終身大事，不能太草率了。你先考慮一段時期，再和她多接觸接觸，看看她到底適合不適合當你的妻子。若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家家也不攔著你。”
趙源並沒有回答，仍然坐在凳子上低頭沉思。她看看事情有了轉機，略略放心下來，就回屋收拾收拾東西，出門替大戶人家做活去了。
這天晚上，他因為有了心思，煩躁的情緒一直無法得到排解，輾轉反側很多次也睡不著。到後來，已經半夜裏，周圍萬籟俱靜，母親和弟弟妹妹都在熟睡之中，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聲，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他想來想去，終究還是忍不住地翻身坐起，躡手躡腳地下了地，朝牧雲所睡的那間小屋走去。
皎潔的月光從敞開的窗子漫灑進來，給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寒霜，溫柔而細膩地映照在她的臉上。她顯然也睡著了，表情寧靜而恬淡，長長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了一點點淡淡的陰影，好像被雨水淋濕了翅膀的蝴蝶停下來棲息，想要曬幹翅膀，準備下一次的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