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三年前經曆過那場國破家亡,山河破碎的劫難之後,她就格外地痛恨戰爭,痛恨挑起戰爭的人。這些戰爭狂人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和野心,不惜窮兵黷武,令生靈塗炭,赤地千裏。在戰火和屠殺中悲慘死去的百姓和無辜者們的鮮血和屍骨,隻能成為這些人通往權力巔峰的墊腳石。

隻不過,任何一個造孽深重的人,遲早都要遭到報應的。自作孽,不可活。曾經屠戮了魏國兩千多名宗室大臣的慕容盛,如今被他親手扶植的傀儡皇帝奮起手刃,不能不說是報應不爽。可是,如果他不死,通過和平過渡的方式改朝換代,那麼天下百姓起碼能安享太平。可現在,一切關於太平的幻想都化為了泡影,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即將慘死了。

昏頭昏腦間,她準備趁著暫時無人看守而逃出去,可鬼使神差地,她懷著複雜的心情,一步步地朝已經沒有了動靜的慕容盛走去。到了跟前,默默地凝望著。

沒想到的是,他並沒有死透,似乎還有一點氣息。她頗感意外,看看四周無人,居然大著膽子蹲身下來,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那張極度蒼白的臉。

等了一小會兒,他的眼皮動了動,然後吃力地睜開了,原本光芒銳利的眼睛已經失去了神采,黯淡下來,像即將在風中熄滅的燈燭。他雖然認出了眼前的牧雲,似乎想說點什麼,卻怎麼努力也說不出來。

牧雲知道他快要不行了,但她也想知道他究竟要說什麼。於是,她俯身到他耳畔,問道:“你大點聲,我聽不清。”

慕容盛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然後視線轉移到了右手的袖口上。牧雲大致地猜出了他的意思,趁著他還沒有徹底斷氣,連忙伸手到他的袖子裏,摸索片刻,尋到了一件小小的物事。拿出來一看,是個小小的錦囊,早已被鮮血浸透,黏糊糊的。

她拿在手上,湊近他眼前晃了晃,“是這個嗎?”

他看到之後,原本快要渙散掉的目光,出現了難得的溫柔,雖然隻有一瞬,卻深刻地映入了她的眼簾。她心念一動,繼續問:“給誰?”

“給,文……文君。”他總算能發出聲音來了,代價是大量帶著泡沫的血液從口鼻中湧出。即便如此,仍然很微弱。

牧雲盡可能地湊近了,才勉強聽出來,她一時間想不起文君是誰,不免疑惑起來。

他好像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袖,努力說道:“告訴慕容兆,殺,殺趙雍……”然後,徹底地脫了力,仰麵直視著大殿的藻井,不再堅持了。

她心中焦急,連忙搖了搖他,追問道:“哪個文君?”

“……你家家。”說完之後,他似乎長長地歎了口氣,就不動了,最終地寂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