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年在薊城街頭,他車中的盛裝婦人正是她的母親,她並沒有認錯人;原來,這三年來他一直知道她的身份,卻故意不讓她們母女相見,還把她騙到宮裏來。這究竟是為什麼?
“我家家在哪裏,在哪裏?你說話啊,你醒來,告訴我啊……”
牧雲又氣又恨,急忙地搖晃著他的身體,卻不知道怎麼的,眼眶裏居然有點濕潤,很快就聚集成了淚水,撲簌簌地掉落下來。晶瑩的淚水滴落進殷紅的血泊中,瞬間就融入其中,不見蹤影。
她並沒有問出任何答案來,他雖然沒有合眼,卻的的確確地失去了最後一絲氣息,徹底地死了。她曾經無數次地琢磨著如何殺掉他,為燕國那無辜喪命的千千萬萬個百姓們報仇,為她那些在城樓上被射落到護城河裏淹死的兄弟姐妹們報仇。可現在,他真的死了,她卻沒有一點點高興的意思,反而有些莫名其妙的悲傷,她說不清這是為什麼。
捏了捏那個滿是血汙的錦囊,她把它攥在手心裏,愣怔片刻,這才意識到了眼下的危險處境,於是搖搖晃晃地起了身,失魂落魄地朝殿外走去。一路上,鞋底沾滿了粘稠的血液,和其他人的血腳印摻雜在一起,淩亂不堪。
雖然這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任何人,可她知道,想要逃出這座龐大的皇宮是何等困難,隻怕這個時候已經成了銅牆鐵壁,根本沒有任何逃走的機會。鬼使神差間,她又轉回了皇後的寢宮。現在慕容盛已經死了,想要問出她母親的下落,恐怕隻有在皇後還有點剩餘的希望了。
臨進寢宮之前,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於是轉身先去了自己的房間,更換下染紅了的鞋子,又將那個錦囊藏在梳妝盒裏,洗幹淨手,這才朝皇後的寢宮去了。
剛剛進門,就聽到一陣細細小小的嬰兒啼哭聲,越來越響亮。這種新生兒的哭聲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心中陡然一喜——幸好,孩子平安地生下來了。她加快腳步朝內室奔去,與此同時地,裏麵的穩婆在頗為興奮地道喜:“恭喜娘娘,是個小皇子,健康得很呢!”
話音剛落,她已經掀開簾子進來了。隻見初次分娩的慕容英娥臉色雪白,淩亂的頭發粘在額頭上,渾身虛汗,身下一片血腥的景象,穩婆正在給渾身血汙,嚶嚶啼哭的新生兒剪臍帶。
孩子生出來了,她差不多虛脫了,癱軟在產架上動彈不得,連關心一下孩子的力氣都沒有。
牧雲和另外一個宮女連忙上去攙扶,將她放在剛剛鋪設好的褥子上。擰了個帕子,剛要給她擦拭下體的血汙,穩婆就給阻止了,“別急,胞衣還沒下來呢,要慢慢地等著,現在不要亂碰。”
慕容英娥睜開眼睛,並沒有看她千辛萬苦才生下的孩子,而是望著牧雲,有氣無力地問道:“你去了一個多時辰,怎麼到現在也不見陛下到來,連聲問詢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