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雨過天晴的第二天晌午,他和牧雲在破屋子的門坎前插了兩根柴禾,點燃了當紅燭,拿豁了口的粗瓷碗盛上清水當交杯酒。兩人鄭重其事地拜了天地,還相互發誓,一生一世不變心。

的確,他一直沒有變心,不論是她沒有了音訊的這四年,還是她重新出現到現在,他不但沒有變心,而且對她的愛越發地刻骨銘心了。他總想著給她最大的溫情,最好的保護,最細致的體貼,最無微不至的愛。然而他萬萬沒能想到,相見之後的種種波折,令他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陡然地崩塌了,這些要麼是環境使然,要麼就是他自己的不慎所造成的,他想解釋清楚這些誤會,可她總認為他說的都是謊言。兩個彼此相愛的人卻不能做到毫無保留的信任,這才是痛苦的根源。

今天晚上,如果不是母親突然到來,一切都會朝最好的方向發展,牧雲肯定會回心轉意的。可大錯已然鑄成,再說什麼也晚了。前途如此黯淡,未來如此無望,他要怎樣才能獲得她的原諒呢?

沉默了好一陣子,趙源突然自言自語道:“有了權力,就什麼都有了……”如果他成為了這個國家最有權力的人,那麼公主可以休掉,更不會顧忌母親的作梗,父親的阻礙。到時候,他就可以順利地娶她為妻,兌現他當年的諾言,她就再也不會和他鬧別扭了。

趙汶對他的回答感到一頭霧水,“哥,你在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趙源終於回過神來,望著弟弟好奇的目光,他心底裏突然升起一個疑團——這深更半夜的,因為懷孕而嗜睡的母親怎麼會突然到來,而且還是穿戴整齊,看起來像是早有準備的呢?可誰知道趙汶去找了牧雲來這裏,事先就連他自己都完全不知道。難道是半路上被人發現了?從牧雲和趙汶來這裏,到母親的出現之間,不過是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如果說是公主去告狀,肯定來不及。莫非是他們進來的時候門外有人看到了,現跑去密告的?這人是誰?如果是他這裏的人,那就危險了,他肯定要好好查查。

趙源覺得身邊肯定出了內奸,於是懷疑的眼光閃爍起來,薄薄的嘴唇輕抿著,形成一道冷漠的弧線。他並沒有回答弟弟的問題,而是漸漸地將目光盯向了他。

趙汶疑惑了,“哥,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你是怎麼帶牧雲出來的,一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麼人?”他試探著問道。

趙汶老實巴交地回答道:“我和她事先約好了,半夜裏我在大樹邊上的牆下朝裏麵扔隻梨子,她看到了就爬出來,我在下麵接應。我們一路悄悄地摸過來,除了你門口的侍衛和奴隸們,根本沒有遇到其它人。”

“那家家又怎麼來的?半夜三更的,她不睡覺,倒好似早已準備好了‘捉奸’一樣,真是奇了。”

“我和公主剛剛出去,走到院門口,我見她哭泣,就停下腳步安慰了幾句。正準備出門,就看到外麵有燈光,接著家家就帶著一幫人來了。我躲不過,被她喝令著一路跟著回來了。”趙汶回答的時候依然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而且眼睛裏有點疑惑的色彩,他似乎不明白哥哥為什麼突然這麼多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