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珂聽這口氣大有責問之意,忙走了出去,見這幾個婆子呼呼喘著氣,臉色不善,應兒笑著奉茶,被一個穿青衣的高大婆子推了一把,走到薛珂麵前,福了一禮笑道:“南安郡王進園子裏了,在前麵四處找不到薛姑娘的人影,娘娘夫人奶奶們都慌了,奴婢們四處尋找,也是聽一個掃地的丫頭說了一句,這才尋過來。姑娘快跟奴婢們回去。”
薛珂有些惱她推應兒,有心想斥她幾句,又怕婆子們不敢衝自己撒氣,就把氣都撒在梅初雪身上,倒讓梅初雪在梅府的日子越發難過。
她忙和梅初雪道了別,隨著嬤嬤們來到荷香樓,卻沒見蕭紫玉的人影,樓上已擺下酒席,專等自己一個,薛珂連忙告罪入了席,好在梅遠清也沒說什麼,何夫人臉色也不是那麼難看。
吃了飯,按薛珂的習慣是要走一走的,琥珀拉著她的手隻是笑道:“姑娘,你就坐一坐,好歹讓我們也歇一會兒。”
薛珂知道今日往梅園一去一來不下十裏地,這兩個丫頭定是走累了,也不叫她們,瞅了個空子,順著往梅園相反的方向逛去。
這大冬天裏百木凋零,按說也沒什麼逛頭,偏偏梅家種得最多的就是香樟樹,長年累綠,又種了許多竹子,滿眼看去一片翠綠,今日天氣又好,陽光燦爛,戶外十分溫暖,薛珂邊走邊看,漸漸又走得遠了。
也不知逛了多久,薛珂的腳也走得酸痛起來,坐在一大叢翠竹前的石凳上歇腳,忽聽身後隱隱有人說道:“娘娘,夫人已來了一柱香的功夫,您若見奴婢便宣她進來,您若不見,奴婢隻回夫人說您還睡著。”
薛珂一驚,從石凳上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踮起腳一看,隻見竹子後麵是一道斜斜的山坡,上麵有一個朱紅的亭子,四麵有槅扇,鏤空的窗子上都糊著紙,正在竹子後麵。
薛珂暗道一聲晦氣,心想今日到梅府怎麼淨讓她聽到牆根,有心要走,偏偏看見凝翠帶著宮女內侍從那邊走過來,這瓜田李下的未免尷尬,忙忙躲到竹叢裏去,離那個亭子越發近了。
隻聽到梅遠清慵懶的聲音:“躲到這裏來歇會子,誰知一會兒這個人來,一會兒又那個人來,罷了,我也有事情要問,請母親進來吧。”
亭內傳來腳步聲,芳聞笑道:“夫人慢點,小心腳下的門檻。”想是何夫人已進了亭內,又有輕輕拖凳子的聲音,梅遠清笑道:“娘,我今兒聽說儲寧宮的鍾嬤嬤進府了,不會是來給您請安的吧。”
薛珂的心突地一跳,心想:她的耳報神也太靈了些,這就來了!好快!好快!
似乎過了良久,何夫人倒笑了起來:“娘娘倒問得直接,我也不防直言告訴娘娘,張貴妃看中了八娘,想替怡王爺討了收在府裏……”
梅遠清冷聲問道:“怡王兩年前就大婚了,府裏姬妾又多,收在府裏?那不是給他做妾嗎?娘,八娘雖然是庶出,您也不好這樣糟踐她!”
“糟踐她?”何夫人冷哼了一聲,聲音突然尖利了起來:“給王爺作妾,總比將來為奴為婢被買來賣去強!好歹也是衣食無憂。何況我早說過,她是個能生養的,將來給王爺生個兒子,誰還能把她怎麼樣?”
“娘……”梅遠清顫聲問道:“您是在怪我麼?”
何夫人幹笑了一聲:“不敢!張貴妃那邊我還沒答應,隻是想在這裏討娘娘一句示下。”
“您請說。”
“八娘不進怡王府也成,我向娘娘討要一個人,不知娘娘舍得舍不得。”
……
“梅林今年也十八歲了,還沒說親事,原來隻說要他專心讀書,如今孩子大了,我想……我想……想把定國公的大小姐討來給他作媳婦兒。兩人年齡相配,林兒又中了進士,前程都在那兒擺著呢,也不算辱沒了她。”
亭子裏寂靜無聲,薛珂的心砰砰狂跳著,緊攥的手心裏滿是汗水。
千萬千萬別答應,求你了!
“阿珂是殿下帶回來的人,她的事我做不了主。”
出乎意料的,何夫人這次沒有生氣,似乎梅遠清的回答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反而放軟了語氣,將要說的話細細道來。
“我也不是一意要和娘娘為難。娘娘雖是天家的人,可畢竟是我們梅家出去的,娘娘心裏還是望著梅家好的。”
“我們家如今雖盛極一時,卻沒個掌實權的,你爹話說是個三品,不過是個國子監祭酒,你大哥三品學政,卻是個呆子,也不知道逢迎上司,隻把那科考題目文章裏的話當了真;你二弟是個沒出息的,一日不惹禍我便念佛了,好容易你三弟中了進士,也還沒個實缺,一時還不能指望。一旦家裏有個什麼,誰也指望不上。我這些個日子為此思前想後,愁白了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