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保重(1 / 2)

夜色漸漸淡去,天地間一片淡淡的清光,近處的房屋和樹木的輪廓開始清晰起來。

薛珂站在平日練武的空地上,望著天邊那一處魚肚白發呆。

兩次了。冷鈺連著兩次早上沒有如約來尚武園,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無論起風下雪,每次都是冷鈺等她的。

她把冷鈺前幾次教她的刀法又練了一遍,還有那些騰挪小巧的功夫,甚至盤腿坐在草地上,將天子山的吐納心法從頭到尾溫習了一次,再次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了。一輪朝陽懸在空中,迎麵吹來的晨風已經帶著熱氣。

冷鈺還是沒有來。一定是出什麼事了。

她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盼望著看到那張神色冰冷的臉。

她心神不寧地泡完藥澡,再用冷鈺為她配的水清洗身上的藥味,回到水榭喝了一碗稀粥,便什麼也吃不下去了。

原來她薛珂也有吃下飯的時候啊。

她猶猶豫豫地來到勤政殿的門口,想請一個上午的假到冷府去,又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何況出宮一次也不容易,總有很多嬤嬤跟著,許多話想說都不能說。

正在宮門口遲疑,忽然聽到一個尖細的聲音:“薛姑娘,你怎麼來了,殿下正準備到水榭去呢!”

有什麼事需要蕭東來放下手裏的政務到水榭去?她曾經見過那些待披的折子,摞在蕭東來的書案上,高得象一座小山。就算每個折子隻寫兩個字,一天寫下來也必是宏篇大論的字數了。

去水榭一去一來半個多時辰,他得看多少個折子啊!

她隨著黃謹亭急急跨進門檻,蕭東來正站在窗前喝茶,白晳的臉上帶著被熱氣蒸過的紅潤,頭發還是濕的,一個小內侍拿著綢布一點點擦幹他頭發上的水。

“今兒別上課了,冷公子的生母幾日前過逝了,我想他畢竟是你的師傅,你去祭拜是應盡的禮數。”

薛珂看著蕭東來沒有一絲笑容的臉,腦袋裏一下子蒙了。

她從來沒有聽過冷鈺提起自己的父母,在她的印象裏,冷鈺似乎與那個侯府毫無關係,他就那樣獨來獨往慣了的。

原來這個看似冷漠的人也有親人。生母去世,他會哭嗎?

車子在冷府大門前駛過,薛珂悄悄挑起車窗上的竹簾,驚訝地發現冷府大門前沒有一絲辦喪事的跡象,兩座大石獅子旁坐著幾個家人,也沒戴孝,都是褐衣藍褲,穿綾著緞。薛珂狐疑地看了一眼蕭東來。蕭東來歎了一聲,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車行至西邊角門停下,薛珂隨蕭東來下了車,這才隱隱聽到哭聲。守門的家人見蕭東來一襲黑衣,腰間束了白色玉帶,沒有戴冠,也分不清他的身份,隻覺得氣度不凡,又見他身後跟著幾個家人,長得都跟女人似的清秀,牽著的小女孩一身素服,圓圓的臉上一對湛藍的眸子,藍眸……聽說定國公的女兒就是一雙藍眼睛,管事連忙一邊把他們讓進靈堂,一邊悄悄使人去內堂報侯爺去了。

薛珂走進靈堂,隻見靈前隻跪了幾個仆婦,冷鈺跪在一邊,眼睛哭得通紅,臉上卻一片木然,看不見一滴眼淚。幾日不見,瘦得眼睛都凹了下去,顴骨高起,挺直的鼻梁越發醒目。

蕭東來從一個家人手裏拿過三柱香點燃,冷鈺此時縱然傷心腸斷,卻也吃了一驚,忙艱難站起欲攔。

“殿下……”

蕭東來搖了搖頭,肅然道:“此處沒有殿下,隻有隨阿珂來祭拜的普通人。”遂將手中的香交給東宮總管安貴,讓他代奠。

薛珂也敬了香,恭恭敬敬地跪在靈前磕了三個頭,冷鈺回禮,薛珂便跪在錦墊上,轉到冷鈺麵前,哭著叫了聲師傅,又磕下頭去。

冷鈺一把將她扶住,蕭東來轉頭看著薛珂問道:“阿珂,你是跟我現在回宮去,還是留在這裏?”

薛珂淚眼婆娑,哽咽道:“我想陪師傅一會兒。”

蕭東來點了點頭:“也罷,我下午讓安貴派車來接你。黃謹亭,這裏人多眼雜,你就留在侯府服侍姑娘罷。”

黃謹亭忙應了,蕭東來這才緩步走出靈堂,乘車回宮去了。

薛珂陪著冷鈺跪在靈前,見他臉色越發陰冷,便一聲也不敢吭。一個仆婦突然跪在薛珂麵前,哭道:“姑娘,你勸勸大公子吧,張姨娘去世後,大公子水米未曾沾牙,在靈前已跪了三天三夜了,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冷鈺冷聲道:“我沒事。你們輪流下去歇著吧。”

薛珂知道,此時說什麼都解不了冷鈺心中的酸苦,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遞到冷鈺嘴邊:“師傅,你娘就在這裏看著,她不想你折磨自己,隻望你平安喜樂,你就著徒兒的手喝一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