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丁卯,詔複置武舉。
初,有詔以是日開邇英閣,至重陽節當罷。侍講呂公著、司馬光言:“先帝時,無事常開講筵。近因聖體不安,遂於端午及冬至以後盛暑盛寒之際,權罷數月。今陛下初政清明,宜親近儒雅,講求治術,願不惜頃刻之閑,日禦講筵。”從之。
丁醜,禮院奏:“準畫日孟冬薦享太廟,改為祫祭。案《春秋》,閔公即位二十二月,喪未除而行吉禘,《三傳》譏之。真宗以鹹平二年六月喪除,至十月乃禘祭。仁宗天聖元年四月在諒陰,有司誤通天禧舊禘之數,在再期之內,按行禘祭,故四十二年之間,九禘八祫,例皆太速,事失於始,則歲月相乘,不可得而正矣。今年未大祥,未可祫,明年未禫,亦未可禘。今年十月,乞依舊時享。”從之。
辛巳,贈安遠軍節度使馬懷德家請諡;禮院奏懷德已葬,難定諡,從之。
翰林侍讀學士劉敞,以疾告滿百日,求便郡。帝謂執政曰:“如劉敞豈易得邪!”複賜以告;每燕見諸學士,必問敞疾少間否。癸未,命敞知衛州;未行,改汝州。三司言敞再得告,例不當給俸,詔令特給。
戊子,詔免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讀李(東)〔柬〕之進讀,以其自陳有疾,求致仕也。帝謂(東)〔柬〕之曰:“卿耆儒通識,期於谘訪以輔不逮,豈止經術而已!”
先是帝亟欲肅正宮省,(東)〔柬〕之諫曰:“陛下,長君也,立自齊邸,人方觀望,願曲為容覆。”嚐令押賜潁王生日禮物,故事,王拜賜竟即退,帝諭王,令留(東)〔柬〕之食,冀其從容也。翼日見帝,具道王英睿仁厚,社稷之福,帝甚悅。
先是夏國賀登極進奉人吳宗等至順天門,欲佩魚及以儀物自從,引伴高宜禁之,不可;留止廄置一夕,絕供饋。宗出不遜語,宜折之如故事,良久,乃聽入。及賜食殿門,訴於押伴張覲,詔令還赴延州與宜辨。宜者,延州所遣也。程戡授詔通判詰之,宗曰:“引伴謂‘當〔用〕一百萬兵,遂入賀蘭穴’,此何等語也!”通判曰:“聞使人目國主為少帝,故引伴有此對,是失在使人,不在引伴。”宗沮服。庚寅,賜諒祚詔,戒以自今宜精擇使人,毋俾生事。司馬光、呂誨乞加高宜罪,不報。
是秋,夏數出兵寇秦鳳、涇原,鈔熟戶,擾邊寨弓箭手,殺掠人畜以萬計,詔遣文思副使王無忌齎詔詰問。司馬光言:“《周書》稱文王之德曰:‘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德。’蓋言諸侯傲很不賓,則討誅之;順從柔服,則保全之。不避強,不陵弱,此王者所以為政於天下也。伏見去歲先帝登遐,諒祚遣使者來致祭,延州差指使高宜押伴入京,宜言語輕肆,傲其使者,侮其國主,使者臨辭自訴於朝。臣當時與呂誨上言,乞加宜罪,朝廷忽略此事,不以為意,使其怨懟歸國。今諒祚招引亡命,點集兵馬,窺邊伺境,攻圍堡塞,驅脅熟戶八十餘族,殺掠弓箭手約數千人,悖逆如此,而朝廷乃更遣使齎詔撫諭。彼順從則侮之,傲很則畏之,無乃非文王所以令諸侯乎!若使臣至彼,諒祚稽首服罪,禁止侵掠,猶或可赦。若複拒違王命,辭禮驕慢,侵掠不已,未知朝廷將何以待之?伏望陛下博延群臣,訪以禦邊之策,擇其善者而力行之。方今救邊之急,宜若奉漏甕沃焦釜,猶恐不及,豈可外示閑暇而養成大患也!”
壬辰,遼主幸中京,皇子梁王浚從遼主獵,矢連發三中。遼主顧左右曰:“朕祖宗以來,騎射絕人,威震天下。是兒雖幼,不墜其風。”後遇十鹿,射獲其九,遼主喜,為設宴。
冬,十月,庚子,帝閱諸軍班直將校武藝,擢授有差。
辛醜,直秘閣、同知禮院周孟陽告謝,諭門引對於延和殿久之。自是數召見,訪以時事,最後至隆儒殿,在邇英閣後苑中,群臣所未嚐至也。
癸卯,禮院奏:“魏國公宗懿無後,濮王無嫡孫。故事,宗室推本位最長者承襲,瀛州防禦使宗樸,濮王第二子,今於本位最長。”詔封宗樸襲岐國公。
戊午,遼禁民間私刊印文字。先是遼書禁甚嚴,有以書傳入宋地者,罪至死。至是複行此禁。
庚申,翰林學士賈黯奏:“近詔令內外薦舉文武官堪備升擢及將領任使,臣見頃者下詔薦士,或其人已有薦者,而有它人薦之,則例皆責以別舉。臣愚謂宜無限重複,可擇所薦多者特加擢用,則庶幾得人。”從之。
十一月,甲子,詔中外文字不得連用“受益”二字,以翰林學士賈黯奏仁宗舊名,所當避也。
遼定吏民衣服之製。
乙亥,命屯田郎中徐億、職方員外郎李師錫、屯田員外郎錢公紀刺陝西諸州軍百姓為義勇。
初,宰相韓琦言:“古者籍民為兵,數雖多而贍養至薄。唐置府兵,最為近之;天寶以後,廢不能複。今之義勇,河北幾十五萬,河東幾八萬,勇悍純實,出於天性,而有物力資產,父母妻子之所係,若稍加簡練,與唐之府兵何異!陝西當西事之初,亦嚐三丁選一丁為弓手,其後刺為保捷正軍。及夏國納款,朝廷揀放,於今所存者無幾。河北、河東、陝西三路,皆西北控禦之地,事當一體。請於陝西諸州亦點義勇,止刺手背,一時不無小擾,終成長利。”詔從之。乃遣籍陝西義勇,得十五萬六千八百七十三人。
於是知諫院司馬光累奏,以為:“今議者但怪陝西獨無義勇,不知陝西之民,三丁已有一丁充保捷矣。西事以來,陝西困於科調,比於景祐以前,民力減耗三分之二,加以近歲屢遭凶歉,今秋方獲小稔,且望息肩;又值邊鄙有警,眾心已搖,若更聞此詔,必大驚擾。況即日陝西正軍甚多,不至闕乏,何為遽作此有害無益之事!以臣愚見,河北、河東已刺之民,猶當放還,況陝西未刺之民乎!”帝弗聽。光又六奏,及申中書自劾求去,亦終弗許。
嚐至中書與韓琦辨,琦謂光曰:“兵貴先聲,諒祚方桀傲,使聞陝西驟益二十萬兵,豈不震懾!”光曰:“兵之貴先聲,為無其實也,獨可以欺之於一日之間耳;少緩則敵知其情,不可複用矣。今吾雖益二十萬兵,實不可用;不過十日,西人知其詳,寧複懼乎!”琦不能答,複曰:“君但見慶曆間陝西鄉兵初刺手背,後皆刺麵充正軍,憂今複然耳。今已降敕榜與民約,永不充軍戍邊。”光曰:“朝廷嚐失信於民,未敢以為然,雖光亦不能無疑也。”琦曰:“吾在此,君無憂。”光曰:“相公長在此可也;萬一均逸偃藩,它人在此,因相公見成之兵,遣使運糧戍邊,反掌間事耳。”琦默然,竟不為止。其後十年,義勇運糧戍邊,率以為常矣。
丁醜,遼以乾文閣經籍多闕,下詔求書,命儒臣校讎。
己卯,知桂州陸詵奏交趾使所議事,帝因問:“交趾於何年割據?”輔臣對:“自唐至德中改安南都護府,梁正明中,土豪曲成美專有此地。”韓琦曰:“向以黎桓叛命,太宗遣將討伐不服,後遣使招誘,乃始效順。山路險僻,多潦霧瘴毒之氣,雖得其地,恐不能守,但當懷柔之耳。”是冬,詵始按邊至邕州,召左右江四十五峒首領詣麾下,閱簡土丁,得精兵五萬,補置將校,更鑄印給之,奏免兩江積欠稅物數萬。交趾大恐,因遣使朝貢,辭禮滋益恭。其後詵又奏請每歲一教土丁,仍自今三歲一造籍以聞。
以屯田員外郎、知襄邑縣範純仁為江東轉運判官。初,純仁以著作佐郎知襄城縣,俗不蠶織,乃下令勸使植桑,有犯罪輕者,視所植多寡除其罰。民益慕效,後呼為著作林。及徙襄邑,縣有牧地,初不隸縣,衛士縱馬暴民田,純仁取一人杖之。主者怒,白其事於朝,有詔劾純仁。純仁言兵須農以養,恤兵當先恤農,朝廷是之,釋不問,且聽牧地隸縣。牧地隸縣自純仁始。純仁,仲淹子也。
庚辰,遼禁南京私造禦用采緞、私自貨鐵及非時飲酒。命南京三司每歲春秋以官錢享將士。
十二月,庚子,知製誥祖無擇獻《皇極箴》,賜詔獎之。
丙午,以翰林學士、禮部侍郎王疇為樞密副使。帝嚐謂輔臣曰:“疇善文章。”歐陽修曰:“其人亦勁正,但不為赫赫之名耳。”一日晚,帝禦小殿,召疇草詔,因從容談中外事,語移時。帝喜曰:“卿清直好學,朕知之久矣,非今日也。”不數日,遂有是命。疇辭不拜,帝遣內侍趣疇入,禦延和殿以俟之,日已昳,須疇入,乃進內。
知製誥錢公輔封還詞頭,言疇望輕資淺,在台素餐,不可大用;又頗薦引近臣可為輔弼者。帝以初政除兩府,而公輔沮格製命不行,丁未,責授滁州團練〔副〕使,不簽書本州事。知製誥祖無擇乞薄責公輔,且不即草詔。帝欲並責無擇,中書救之;戊申,坐罰銅三十斤。
知諫院事呂誨言:“疇自登科三十五年,仕宦不出京城,進身由徑,從而可知。公輔言其資淺望輕,蓋欲朝廷選任賢才,未為過也。責降太重,士論紛紜,竊為陛下惜之。伏乞複公輔舊官,止奪其職,移知僻小州軍,俾令思過,稍息紛紜之論。”天章閣待製兼侍講呂公著亦上疏乞寢公輔責命,不報。後數日,龍圖閣直學士盧士宗因奏審刑院事對便殿,從容又為上言,外議皆謂責公輔太重,訖不從。
以內侍省押班、文思副使王昭明為環慶路駐泊兵馬鈐轄,專管句本路兼管句鄜延路蕃部公事,慶州駐劄;供備庫副使李若愚為涇原路權駐泊兵馬鈐轄,專管句本路兼權管句秦鳳路蕃部公事,渭州駐劄。令體測蕃情,治其訴訟公事,及有賞罰,則與其帥議,而大事即以聞,各許歲乘驛奏事;團結強壯,預為經畫,寇至,令老弱各有保存之所。後數日,又以西京左藏庫副使梁實領秦鳳,內殿承製韓則順領鄜延,而令昭明、若愚專領本路。
諫官呂誨言:“自唐以來,舉兵不利,未有不自監軍者。今走馬承受官品至卑,一路已不勝其害,況鈐轄寄重,實均安撫使之權乎!乞朝廷罷之,精擇帥臣,凡事一切付委,庶幾閫外之權,得盡其用矣。”禦史傅堯俞、趙瞻皆有論列,訖不從。瞻,盩厔人也。
王昭明等既至,召蕃部酋領,稱詔犒勞,賞以銀帛;籍城寨兵馬,計族望大小,分隊伍,給旗幟,使各繕堡壘,每人置器甲以備調發,仍約如令下不集,押隊首領以軍法從事。知延州程戡言:“蕃部所以亡去者,邊吏苛暴,為西人誘略耳。今昭明等徒能呼首領,慰恤以言,犒以羊酒,恐未足以結其心也,而甚動邊聽。宜更置路分鈐轄、都監各部一將軍馬兼沿邊巡檢使,勿複專蕃部事。”亦不從。
癸醜,以河北都轉運使趙抃為龍圖閣直學士、知成都府。抃前使蜀時,言蜀人好妖祀,聚眾為不法,請以其首處死,餘皆黥流。及是複有此獄,皆謂不免;抃察其無它,謂囚曰:“汝輩能複業,吾釋汝罪。”皆叩頭乞自省。乃止坐為首者,餘釋不問,蜀人大悅。它日,帝謂轉運使榮曰:“趙抃為成都,中和之政也。”
是歲,畿內、宋、亳、陳、許、汝、蔡、唐、潁、曹、濮、濟、單、濠、泗、廬、壽、楚、杭、宣、洪、鄂、施、渝州、光化、高郵軍大水,遣使行視,疏治賑恤,蠲其賦租。
遼南京、西京大有年。西北路招討使蕭珠澤召入朝,封柳城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