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進雲霧還能感覺到刺骨的寒意,走得久了,那寒意便淺淡下來,再往深處,竟然有著春天的氣息。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雲霧終於散去,呈現在幾人麵前的是一個幽靜的山穀。穀中鬱鬱蔥蔥,完全不似九月的景色。洛緹斯和蘭斯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這裏的感覺有點像奧德蘭森林。當然,如今的森林不複如初,奧德蘭城也已經蕭條,想想便有些唏噓。
山穀中隻有一條小路,蜿蜒至遠方,兩側皆是高大的喬木。偶有鳥獸在林中穿行,瞅見人影倒也不驚慌,該幹嘛幹嘛。幾個人安靜地走著,也不說話,仿佛怕驚擾了這個世界。
洛緹斯忽的想起了一個詞,桃花源。這個詞的典故她還記得,但她也隻是想想罷了,拉斐特縱然是隱世家族,但大族就是大族,不愉快的事情自然也是有的。自家師父之前急急地趕回來,不就是怕騷亂麼。
雖然莫特家族和拉斐特家族代代交好,但費迪亞卻從未到過這裏,他的神情充滿了驚歎與喜悅,蘭斯的眉目也鬆了下來,獨有撒西爾仍是平時的樣子,好似並不曾放鬆。
待到眼前豁然開朗之時,穀中的寧靜才退去。古意盎然的建築三三兩兩地分布在空地之上,來往的人好奇地抬頭望著他們。不多時,便有執事者上前,恭聲道:“歡迎少族長回來!”
此言一出,眾人驚訝不已,尤其是洛緹斯和費迪亞。這兩人早知道撒西爾的經曆,身為當代劍聖的兒子,他雖然一度是直係血脈中最受關注的孩子,但最終還是被族裏放棄了。所以,他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比較受關注的直係子弟,跟少族長這種光燦燦的頭銜應該是毫無關係的。
還是洛緹斯反應快些:“師父當族長了?”
執事者聞言,略有詫異:“原來這位就是族長大人傳說中的弟子麼?”
“傳說中的……”,洛緹斯嘴角抽搐。這幾個字,她已經聽過很多次了,以往,那後麵的主語都是“長生果”、“魔族”、“龍族”神馬的,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被這個定語修飾。
撒西爾好似看出她內心的糾結,忍不住含笑替她回答:“對,他就是那個傳說中的人。”
洛緹斯白了他一眼,但還是禮貌地說了一聲:“是的,是我。”
看來那個老不正經的師父還是被拱到了這個位置,真是應了那句話“出來混,遲早要還的”。自己這個師父雖然出身直係血脈,練劍的天賦也高,偏偏不喜拘束。年輕的時候就到處晃蕩,直到撒西爾出生以後,這才在族裏住了幾年。可惜撒西爾雖然天才,還是在十歲的時候被族中長老遺憾地放棄。這一下,埃文又呆不住了,把全家都一起帶出去晃蕩,直到當了洛斯特城的城主,這才過上了定居的生活。當然,洛斯特城的居民不知道的是,那位豪爽的城主大人其實每年都會找機會偷偷溜出去玩,他年紀見長,脾氣可還是舊時模樣。
洛緹斯也有聽說過拉斐特的族規,知道這個家族是崇尚“出世”的,埃文接了城主的職位,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是與族規相悖的。隻是因為他的實力太強,名氣也大,拉斐特實在不舍得失去這樣一位支柱,於是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是他成為劍聖之後所享受到的最大的特權。
埃文在族中的地位,其實超然,十幾年來,他根本不管族中事務,隻要扮演一個象征性的角色就足夠了。當城主的時候,他有時候也會回穀,但很低調,除了族中上層,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在這種情況下,後起的年輕人對這位族中的驕傲一直隻聞其名,不識其人,而這也是拉斐特家族的執掌者樂於看到的情形。
因此,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埃文隻會也隻能扮演這樣一個角色,除非災難突臨。可誰知,天災人禍沒有發生,族長倒是迎來了非正常死亡,搞得自由慣了的劍聖大人不得不跑回來救急,而且幹的還是他最不耐煩的事情。其實要是武力能解決的問題,對他來說並不是問題,隻有這些瑣碎的事務才像是束縛他的鎖鏈。
埃文原本想快刀斬亂麻,迅速穩定混亂的局麵,然後找一個人當下一任族長,自己再回大千世界去逍遙。不曾想,那一團亂麻沒被斬開,卻把他自己給繞了進去。
若是在曆任族長看來,埃文這樣成天惦記著往外跑,還替帕維亞看著邊境的人,是撿了天大的便宜,才能當上族長。可人家自己卻心不甘情不願,巴不得早早撂擔子,在他看來,哪怕回洛斯特做個普通的冒險者也比成天困在這深穀裏要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