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她怎麼在這裏?”邢榮心理一驚。
祖母似乎在對他頷首,又似乎在對他笑,隻是這薄薄的黑幕下,邢榮看不清窗戶後麵的那張臉。以至於邢榮走進了村裏,仍不確定老祖母是否看見了自己。
邢榮會這麼快就回來,這是邢榮的父親始料末及的,而且還帶回個媳婦,更是邢老漢未曾想到。邢榮住的房間還堆著穀物,現在已然天黑,收拾房間顯然來不及了,當晚老漢就將自己的房間讓給了邢榮夫婦。
當晚,邢榮夫婦住進父親的屋子,父親的屋子陳設極為簡單,一進木質高檻的門,首先凸顯的是房間左側古銅色的架子床,床第古樸幽暗,龍鳳桃枝,雕眉畫棟,一看就是老漢結婚時的床第,但床第雕工拙劣,雖是典型的龍鳳大床,可那一張龍臉,張牙舞爪地好似鬼麵,尤其在昏暗的油燈下時不時地變幻嘴臉。床的左角擺放著一個梳妝台,依舊是與床第相仿的古銅色,隻是那油斑汙漬塗滿了鏡麵。梳妝台的頂板是兩隻喜鵲,但已殘缺歪斜的告知來人此物女主人的離去。
屋裏有著強烈的腐臭味。邢榮的妻子隨丈夫剛進門,就連忙掩住鼻息,嬌喘地說 :“這麼臭,怎麼睡呀?” 正想逃出房門,可一轉身,卻又發現屋內右角赫然擺放著一副烏黑油亮的棺材。這突兀其來的意想不到的景象,嚇得邢榮的妻子“啊”的一聲,接著連連倒退,急急中忘卻那高達40cm的門檻,慌亂間被絆了個四腳朝天。
妻子雖不算什麼大城市的人,但這種把棺材直接放在臥室卻是聞所未聞。鄉下老人都有為自己預備壽材一說。預備壽材其實有兩層意思。一是百年之後所用。二是取其諧音“壽材”,增壽之意。更有甚著是為了炫耀,有錢的檀木、香木、紅木,沒錢的鬆木、杉木。但棺木做好買回後大多懸掛於房梁之下或單獨用木架等支高擺放。這樣自然是避蟲、避鼠、防潮濕,而這種直接擺放在臥室實屬少見。
在邢榮的寬慰下,妻子還是在邢榮父親的床上睡下,不然怎麼辦,寒冷的冬夜隻有被窩時最好的待處,好在被褥是新的,好在有丈夫陪伴。
邢榮家的房是老式土夯建築,土夯1.5-2米高,房頂及其內牆均為木柱、木板分隔,躺在屋裏仰頭看去,淨是縱橫交錯的梁柱,還有魚鱗般的瓦礫。屋頂較高,但中間隔斷並不高,因此,黑夜仰頭望去淨是滿眼的黑,而這,也使得房屋異常的冷。
邢榮的妻子睡不慣這古樸硬實的板床,擱的腰深痛,半夜醒來,迷糊中翻了個身,正打算再次睡去,忽然,聽見房間內有窸窸窣窣的異響,細聽那聲,竟然出自房間右側那漆黑的棺槨裏,邢榮的妻子陡然一個冷顫,頭皮發麻,背脊梁發寒。右手死扣住丈夫的左臂,張著恐懼的大眼向那副棺槨望去,隻見那副棺材蓋在動,嚓、嚓地,被慢慢地移到了一邊,接著一雙手從棺槨裏探出並扣在棺槨的兩側,再接著一個黑乎乎的人頭從棺材裏緩緩升起。
“啊”,邢榮的妻子嚇得叫了一聲”,可這“啊”字聲音剛出喉嚨,但並未完全蹦出之時,就被一隻溫暖的大手給堵了回去。不知何時,邢榮也醒轉過來,用右手迅速捂住了妻子的嘴,左手則輕輕地將妻子拉入被中自己的臂彎之下,黑暗中邢榮單指放於嘴邊,做了個“噓”的手勢。妻顯然是嚇的不輕,臉埋於被之中,身子哆嗦著躲在丈夫的臂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