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裏，邢榮就見父親已經回來，正在鍋沿邊吸溜吸溜地喝著稀飯，油亮的黑綢衣袖在鍋台上蹭來蹭去。往常邢榮會埋怨老漢，老漢，注意點衛生嗎。今天沒有，隻是輕聲地問：“後麵怎麼辦？”
父親停下碗筷，定格般停頓了一會，接著歎了一口氣說：“嗨，不好辦。”
沒請萬霍氏萬婆過來？邢榮問。
老漢奇怪地看看自己的兒子，兒子一向不相信什麼鬼神，也極其討厭萬霍氏，今天邢榮的轉變讓老漢吃驚。
“請了，來過了，萬霍氏看後掉頭就走，走的時候丟了句，趕快另請高明吧。”老漢說。
“萬霍氏來看到什麼?急急的就走了？”邢榮不解地問。
“你的老祖母呀，還能是誰，上次牙醫沒將事情做完，老太近來越發像是成了精，鬼裏鬼氣的。前天再請那牙醫，誰知那牙醫自那日回去後，沒幾日就湮了，想再請別人，聽說是幹這事，那個敢來，最後隻有請鄰村的萬霍氏了。”
“什麼呀，老漢，誰問你老祖母的事來著，”邢榮有些不耐煩，尤其是提及祖母的時候。接著說：“我看這兩天果林不太平，像有什麼髒東西在作祟，萬霍氏不是這一帶出了名的巫婆嗎，請神驅鬼，正好用的上她。”
老漢這時已經吃完了飯，放下飯碗，從腰間取下尺餘長的煙杆，卷了個牛屎卷，又從爐膛裏取了個將熄未熄的柴火點上煙，猛吸一口，然後緩緩地吐出，於是滿屋一股的屎臭。
邢榮屏住呼吸等著老漢的後話，邢榮憋了一陣，突然發覺屏住呼吸是個錯誤，畢竟那味隻能躲避一時，其後感覺吸進去的更多，也更加的無可忍受，邢榮皺起了眉。這時老漢像是很滿足，接著說。
“凡事都有根，凡事都有源”。
邢榮發覺老漢兩口煙下去，竟說出了這樣富有哲理的話來，臉上掛起了笑，聽老漢繼續說。
“今天，三爺爺和我們幾個老輩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下，我們看哈，我們可能犯了個大錯誤。從老太過生前後，村裏村外接連出事，像是邢達軍遇到收罐婆丟魂喪命，繼而果林無名山火，再就是你四伯家的孫子被人下蠱落井身亡（立筷子）這些都說明村裏村外可能有一些髒東西在作祟。根據這些狀況，我們猜測，第一，沒有完全弄清楚老太的生辰，以至於老太已然成了精。第二，那就是那拔牙醫生未拔盡，使得老太成了精”。
“那你們還拔嗎？”邢榮牙痛般地問。
“拔，隻有拔了，才能驅除老太身上的魔，隻有拔了村子裏才能太平，”老漢堅決的說。
“老漢，你是說，這段時間的怪事跟祖母有關？”邢榮不信的問。
“是嘞，沒有內鬼，外鬼是進不來的，村子裏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事”。老漢說。“據說我們祖上是一個很厲害的風水師，踏地無數，最終選上了這裏，你看我們邢村左有青龍白虎、右有朱雀玄武，中間一盤龍，是吉中之大吉。自然鬼怪是進來不得。隻有內鬼在內作亂，四象首尾不顧，外鬼才會乘虛而入。”
邢榮圓睜大眼，重新審視著老漢，說：“你今天說話，玄啊玄的，這些你從哪知道的？”
自從自己的老伴去世後，老漢很久沒有跟自己的兒子坐在一起說話了，今天見兒子有興趣，於是將凳子向兒子這邊湊了湊，神秘地說：“你知道大家為什麼推崇三爺爺當族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