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個奇怪的動物,也是個自怨自艾極重的動物,隻要事不關己,哪怕像是邢大奎死了兒子,邢榮也是該笑就笑、該樂就樂,該和妻子打情罵俏也依然你掐我儂的。前麵出了很多事,邢大軍詭異的死亡,二賴子的瘋癡,甚至在拔琴老太牙齒的事情上,邢榮最多也是內疚一下,回到家裏依舊安逸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可如今事情臨到自己頭上了,內心的恐慌與哀怨憑空增長許多。琴老太幾天前的光臨,雖然一埋了之,但事情真的了了嗎?邢榮有種不祥的預感,這預感即沒有跟自己的父親說,更不敢跟自己的妻子言。內心隻是安慰自己,管它的,再堅持最後一個晚上。。。。
當邢榮將買回來的火車票呈現給妻子後,妻子臉上綻出燦爛的笑,妻子本就是個愛笑愛說極其活潑的嬌小女人。邢榮沒料想回來的一個來月裏,原本應是愉快、歡樂的假期卻弄得如此的疲憊、恐慌和驚悚。當晚的晚飯邢榮和妻子吃的格外的輕鬆和愉快,倒是自己的老漢仿若一根木頭,無聲無語,神情淡然地進行著一天裏所必須的維持軀體運轉的活動。邢榮很能理解老漢,但又無從安慰,在老漢與妻子之間,他更加在意妻子。
想想就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邢榮和妻子都有點興奮和輕鬆,睡前兩人奮力地行了一次房,然後各自將疲憊的身子撩在床上呼呼睡去。山裏的夜很黑,山裏的夜也很靜,而這黑和靜原是極助於睡眠的,可邢榮被一泡尿憋醒,很不情願地翻身準備上廁所,突然聽見一向高昂胸廓的五彩公雞都在堂屋焦躁地打著轉,嘴裏不時發出咯、咯恐懼與不安的低吟聲。怎麼回事?邢榮聽到這異常響動立馬頭皮發麻,全身的神經也緊繃起來。這時再細聽,邢榮又感覺自家門外似乎有東西想進來,可能是因為門是插上的緣故,那東西無法進入,於是不停地在門外用指甲摳著大門門板發出滋、滋的聲響。
“尼瑪,什麼東東?”邢榮暗自罵了句,可剛罵完,突然想起今晚好像是琴老太的二七,鄉村裏的習俗極多,尤其是對死去人的祭奠、對死去人靈魂告慰等習俗頗為講究。停靈三天司儀,一七、二七以及三七的祭奠,這往往要耗費逝者家人的極大錢財的同時,對逝者家人的精神也是一種嚴酷的摧殘。琴老太沒有家人,但琴老太輩分高,歲數最大,加之前段時間的咄咄怪事,村裏對琴老太的喪葬禮儀做的極為隆重,而這隆重的背後,多是對琴老太的懼怕與擔憂。邢榮也是,邢榮認為琴老太的死跟自己不無關係,琴老太死不瞑目,琴老太不肯入葬,無一不證明琴老太怨氣極重,證明琴老太還有未了之事。邢榮一七沒有走就是這個緣故,用句長輩人的話說,再忙,工作再重要也得等琴老太的一七走吧,於是邢榮等了一七,可等來了琴老太的造訪。如今這不經意的,由於諸事耽擱而等到的琴老太的二七,琴老太似乎如約般要再次光顧?恐懼、憤怒、擔憂、害怕多種情緒交織襲來,邢榮的身體也隨著情緒的變換忽冷忽熱,忽頭腦迷糊,忽沉靜而膽寒。其間,邢榮想大喊,這樣既可叫醒隔壁的老漢身旁的妻子,亦可喚醒村子裏的人。可又一想。這樣一弄,在這月黑風高的晚上,自己的老漢和妻子怎麼能再承受門外那一幕可怕的景象?不說別人,自己恐怕也不行。邢榮擔心、猶豫、恐懼地挨著,希望天早一點亮起來,邢榮邊挨邊想:“天亮了,一切都會好些”。
邢榮這一挨,居然迷糊起來,這一挨不僅挨到了天亮,挨到了窗外嘰喳的鳥語,也挨到了門外四裏鄰居及村裏人唧唧哎哎評哆聲。邢榮醒來驚的一跳,身子立馬呲溜地直起,警覺地聽著門外的動靜,窗外陽光明媚鳥語花香,門外並無搶天悲地的哭嚎,以至於剛開始邢榮以為昨晚的事是個夢。
邢老漢昨晚一樣知道了琴老太的再次造訪,一樣擔心和怕驚到自己的孩子而沒有起床,也一樣等待著打算著天明處理此事,隻是邢老漢沒有睡著,在天蒙蒙亮的時候,邢老漢從後門出去,找了幾個本家族人將琴老太拖走埋了去。可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正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的原因,村裏人很快就都知道了,也就早早地有人集聚在邢榮的家門口指指點點。
琴老太二次造訪,邢榮的妻子雖沒親見,但有了第一次的經曆依舊記憶猶新,恐懼不已。當天連早飯也沒吃,背上行裝,頭也不回地走了。邢榮擔心父親,在依依不舍中送走了妻子後,就又回到了家裏。
邢榮回到家中後,一進門就看見自家堂屋多了個人,雙眼深凹,型若枯柴。那不是鬼道士嗎?邢榮先是納悶,繼而會意,可不是嗎?家裏出了那麼大的怪事,可不得請個和尚道士來驅驅邪。在邢榮送妻子去火車站的時間裏,邢老漢聽取了村長的意見,請來了尚未離開的鬼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