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和陳跡的故事算是玩完了,可蝶的生活從來不會平白結束。
周二爺終於肯見我了。
……
周二爺比我笑得更燦爛。
操他媽的。
所以我為了還姓周的的錢,也為了買我的自由,幾乎賣完了我之前所有的東西。
要不是老劉看我可憐,讓我還免費住在這裏的房間,我定要流浪街頭,躲在橋洞底下睡覺了。
可就算這樣,按照姓周的的意思,我能還給他的錢,連十分之一也不到。
我其實也知道,周二爺不是真的想要我還他隨口說出的這個數字,而是想要像養條狗那樣拴住我的下半輩子。
但是我安亦隻是學曆低,頭可不會低。
於是我想盡辦法在搞錢。
…
也是,曾經那麼光鮮亮麗一夜千金的花魁蝶,他們嫉得牙根癢癢。
現在為了一點連他們也都根本瞧不上的小錢,可以如此不堪,如此不要臉,應該心裏痛快死了吧。
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夜那小子。
這本該是他順勢上位和對我落井下石最好的機會,他又一向與我不對付,視我為眼中釘。
所以推開他們的門之前,我猶豫了。
即使我能這樣不要臉,能完全把別人的冷嘲熱諷當作耳邊風,可我還是不願以這樣的麵容麵對夜。
畢竟在曾經針鋒相對的競爭對手麵前,狼狽到失去了競爭資格,比成為他的手下敗將還要難受。
況且以往的勝利者都是我。
為了錢,我還是毅然推開了門。
第一個向我投來目光的,是夜。
不出所料。
但他死死鎖著眉頭,目光從愕然漸漸變成了一種無法言明的失望,也不能說是失望,倒更像是恨鐵不成鋼的憤懣。
快別那麼矯情了夜,咱們都是一樣的。
然後他捂唇在一個人耳邊,不知道悄悄說了什麼。於是那個人就給我說,隻要我唱完一首歌。
僅僅是一首歌?
我先是盯向夜,大概猜到了他剛剛貼耳所說的話。但他壓根沒有看我,還是殷勤的給那個人倒著酒。
我唱了。
誰會跟錢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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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叔叔的身體好些了嗎?”
我端著飯習慣性坐到了豆子身邊。
豆子卻下意識的往外挪了挪,眼神也是飄飄忽忽不敢看我,機械地點了點頭,就繼續埋頭吃著麻辣燙。
“以後再有這種事要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知道嗎?別一遇到點事就老是自己扛著,我可舍不得我們豆子受委屈。”
豆子抬頭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猶豫了片刻還是什麼也沒說,繼續低著頭扒飯,我第一回見他吃飯這麼著急的。
“姓周的這次算是治到我了,我認了。誒,豆子,你說這輩子我賺的夠那麼多錢嗎?還走得出去嗎?”
豆子沒理我,吃得更快了。
“豆子你...”
這次我話還沒說完,豆子欻得一下站了起來,拿著手裏的空碗,向外走去。
是吃完了啊。
吃完就吃完唄,搞得這麼嚇人幹什麼。
“蝶,你以後還是少跟我說話吧。”
豆子沒走幾步,轉過頭像是扭捏了很久,才鼓足勇氣跟我說話。
“嗯?”
我倒是一頭霧水。
“我怕周...周...”
豆子的話生生哽在了喉嚨裏,抿了抿唇,還是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眨了眨眼,原來姓周的如此不給生路,就連豆子那邊也都被他威脅了一通。
好啊,姓周的。
我正氣不打一處來,眼前又有個人影走過。
是夜。
我立馬站起身,一個箭步就衝上去,拉住了夜的胳膊。
“我告訴你,你可別想著可憐我。”
夜瞥了我一眼,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可憐我自己還來不及,可憐你?別做夢了。”
“那天是因為你,他才買的。夜,你可別盼著我會記得你的好,這種靠別人可憐才賺的到的錢,我寧願不要。”
我擋在他麵前,說話幾乎是鏗鏘有力。
夜竟笑了,笑得前仰後合,笑得讓我第一次覺得尷尬。
“不要錢?你才不會呢。”
他像是看穿了我,隨後繞過我走去。
“小蝴蝶,記著。買你酒的不是我,你賺的也不是我的錢,可別記在我身上,我最討厭別人欠我人情了。”
他媽的,這小子還是一樣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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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賺的錢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所以我又去了……
在這看不見夜他們那幫子人,也不用再忍著我原來那些的冷嘲熱諷,倒更自在些。
今天,我又遇見了一個熟人。
是陳跡。
我站在門外,透過門上的小窗戶看著燈光靡靡的裏麵。
陳跡坐在沙發中央,身邊坐滿了年輕女孩,我仔細去看,才在女孩堆裏看到了一兩個喝得大醉的男人。
他喝醉了,身邊的女孩一口一個“學長”一杯接一杯地灌著他酒。
原來是同學聚會,我還以為你陳跡什麼時候也變得和一樣了。
那些女孩們雖然還是學生,可一個個熟練地往陳跡身上貼。
他身上還穿著我送他的那套西裝,領口的扣子被不知道誰解開到胸前,露在外麵的皮膚上還蹭著口紅印。
我站在門外,像是被水泥梏住了腳,動彈不得。
我不知道心裏是什麼滋味,看著這樣的陳跡,總感覺與我心裏的樣子,天差地別。
經理催著我進去。
明知道我和陳跡之間除了那五十萬,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卻還是忐忑的,就算和醉酒的陳跡見麵,我還是忐忑的。
我低著頭端果盤進去,像那晚在這裏工作的他,正撞上我時那樣,祈求著不要被他認出來。
“您點的單齊了。”
我低著頭放下果盤,轉身就要出去。
“誒等等!
一個女聲叫住了我,令我不得不回頭。
“小哥長得真好看,很像那什麼什麼明星來著,叫什麼來著?瑤瑤,你看是不是?”那個女孩指著我的臉,叫著另外的女孩看我。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聚了過來。
“真的!沒想到這裏還能有長得這麼帥的服務生,小哥,陪我們一起喝一杯好不好?”
那個叫瑤瑤的女孩頓時來了興致,不知道是不是借著酒勁,站起身就要來拉我。
的要求,不能拒絕。
我露出一貫明媚的笑,任由她挽著我的手,坐到了沙發上。
我沒看陳跡,一眼都沒有。
即使他就坐在我的不遠處。
我猜得到他會是什麼樣的眼神,不過他竟沒有當即叫出我的名字,看來還是酒醉得不夠深,他的清醒也算是給了我幾分薄麵。
我坐在瑤瑤身邊,她的打扮看得出是個家境優渥的小公主。
於是我陪著她唱歌,陪著她玩骰子,我們玩的盡興,她也很照顧,花了很多錢買酒。
我們幾乎貼在一起,笑得快活。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一點也不覺得開心,一點也不。
不過笑是我的拿手絕活,什麼人都看不出破綻。
我還是從沒有看過一眼陳跡,但是餘光總是瞥得見陳跡一直都停在我身上的目光。
瑤瑤喝了很多酒,喝得爛醉。
她把僅著著的一件小外衣都脫了,隻剩一件吊帶,腿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人也倒在了我懷裏。
沒有人看得見我們在做什麼,可我卻再清楚不過。
我好想離開這裏,可我不敢。
隻好幫她穿好衣服,係好外衣的扣子,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地安撫著她。
但瑤瑤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躺在我懷裏安靜地睡過去,而是又像被按下了個什麼開關,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
這次她兩條腿坐在我腿上,一隻手撐在我腦後的沙發靠背上,居高臨下俯視著我,她酒氣迷蒙的眼睛裏,我窺得見。
她漸漸低下頭,紅唇湊近了我的唇。
我明白她的意思,於是索性閉上了眼,頭仰枕在沙發靠背上,抬高了下巴。
我們接吻了,在她吻得的時候又突然戛然而止了,我感覺到那具軀體也離開了。
我緩緩睜開了眼,隻看見陳跡。
他像是實在忍無可忍,拉開了瑤瑤,一把拽過了我的手,拉著我不由分說地大步向門外走去。
直到走到了男洗手間。
“啪!”
原來陳跡那麼溫柔的人,生起氣來也會像那些人一樣扇我的耳光。
“你是不明白怎麼拒絕嗎?!還是你也樂在其中享受這些?!”
“安亦!我算是明白了,如果那天走進的不是我,就是隨便一個人,你也會跟他喝!會跟他聊天!會跟他接吻!會跟他!你根本不在乎他是誰!因為你本身就是浪蕩!就是人盡可x!”
我第一次見陳跡這樣歇斯底裏的樣子,第一次見他感性占了上風的時候。
他這樣溫柔的人,就算他視為心血的研究成果被人竊取了,他也沒有這樣控製不住的憤怒。
是感覺被我欺騙了嗎?
可拿別人當替身的,不是你陳跡嗎?
“這就受不住了?”
我竟然不受控製般揚起了胡亂粘了不少口紅的唇角,半倚在身後的牆上,單隻手抄著褲兜,向他挑了挑眉。
“接個吻而已。”
“這是我的事,陳跡。”
我的笑應該和我的語氣一樣輕佻,不然陳跡的眼球怎麼會驟然的充血,薄唇也都在抑製不住的顫抖。
可這不是我真的想說的話,我想對陳跡說的是好久不見,想對他說對不起,想好好地抱抱他,在他耳邊說句我很想他。
“是,是,這是你的事,安亦。就連我也是!!”
陳跡的胸口上下起伏著,雙手緊握成拳在身體兩側,渾身都忍不住微微發抖,他發紅的眼睛分明刻著痛心。
“在你眼裏,我最多隻能算是你的一個朋友,我視若瑰寶的這段感情,在你眼裏也隻是一個付不起你高昂的!”
陳跡眼裏有淚,原本厲聲嗬斥說到後來連聲音都是抖的。
“安亦,究竟什麼人才能走進你心裏,究竟什麼人,才能被你視為戀人呢?安亦,你告訴我。”
是你啊。陳跡。
我不敢看他,他的目光沉重,沉重得像是深海裏的枯木,壓得我透不過氣,壓得我骨骼盡裂。
原來在陳跡心裏,我是他的戀人。
“陳跡。”
我最終還是抬起了頭,狠狠抹掉嘴上的口紅,像曾經一樣輕聲喚他。
“你抱抱我吧,好不好?”
陳跡一愣,一行淚自他眼眶湧出,順著他很好看很好看的臉,淌到了下巴頦上,掉在了地上。
他抱我抱的很用力,我聽見耳邊他抽泣的聲音,脖頸上漸漸也濕潤了。
不管是小憶還是小亦,陳跡,我還是很想以戀人的身份,再認識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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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陳跡,我再也不願意像以前一樣了。甚至時而會覺得自己的以前格外不堪,如果有機會,我一定願意刮掉那些曾經。
可是我沒有辦法賺錢。
踏進白天的世界,我總是惶恐迷茫的,這裏的一切規則,都和我一直以來認為的完全不同,我不知道該如何生存。
所以我還不上周二爺的錢。
習慣了那樣奢侈的生活,現在和陳跡一起擠在廉價出租屋裏,緊巴巴的日子,幾乎要了我的命。
但還好,沒被生活掐死,也是因為我有陳跡。
我跟陳跡說了周二爺的事,他卻不像我這樣擔心。
他快要畢業了,以他的簡曆拿下國外的職位根本不成問題。
何況周二爺所謂的那十個億,也隻是口頭欠款罷了,沒有憑據,他奈何不了我們。
陳跡說他的父母都在很遠很遠的老家,有弟弟妹妹照顧他們,他不用擔心。
他還說等他畢了業,就帶我一起離開這裏,去哪都好,隻要能逃離這個地方,走的越遠越好。
他說的真切,甚至我們熬到深夜做了個逃跑計劃,坐什麼飛機,去哪裏,在哪裏定居都寫得清楚。
我幾乎要樂得飛了起來,幻想著和陳跡兩個人的未來,也許運氣好的話,我還能完成喝遍世界各地的夢想。
我托著腮看他帶著的窄邊金絲框眼鏡,看他長長的睫毛,看他笑起來會露出的小虎牙,看他執著筆骨節分明的手指...
從頭到腳的陳跡,都很好看。
忘了我是怎麼睡過去的,隻記得夢裏和陳跡十指相扣並肩走過的那條海岸,很真實很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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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著保溫桶踏進醫院,陳跡在最上麵的那一層。
走進大門才沒多久,迎麵就撞上了一個低著頭行色匆匆的人,我來不及管別的,還好手裏的東西沒有打翻。
“豆子?”
我這才看清楚那人,低低戴著鴨舌帽,眼下的烏青很重,看起來很多天都沒睡好的樣子。
“小蝶?”
豆子重新戴好帽子,瞪大了眼睛。
“你來這裏做什麼?”
他倒是先問出了我的疑惑。
我給他示意了一下手裏拎著的東西,嘴角忍不住的上揚。
“給陳跡送東西呢。”
說完這話我才想起來豆子的父親就在這家醫院住院。
“你是來照顧叔叔的?這麼著急是幹什麼去?”
“陳跡?!還是那個陳跡嗎?”
豆子聽完我的話更詫異了。
也是,離開的時候我走的匆忙,也沒來得及和豆子說明情況。
“要不然還能有哪個陳跡。”
“那你離開也隻是為了他?”
“嗯。”
豆子的嘴都要合不攏了。
“我聽說你是….原來隻是為了陳跡?他不就是個窮上學的嗎?”
我笑了笑,算是默認。
“那周二爺那邊怎麼辦?他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你?”
豆子眼裏的關心不像假的,著急得就像自己的事。
“沒關係,我會還他錢的。”
我伸手摸了摸豆子的頭,像以前那樣。
“怎麼還?那可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大數目。莫非陳跡是個隱藏的大富豪?能一把就清了你們之間的恩怨?”
豆子手舞足蹈地描繪起來,引得周圍的行人都不禁側目。
“那怎麼會,笨。”
我失笑,環顧了一下四周,拉過豆子在他耳邊輕聲。
“偷偷告訴你。”
“陳跡在國外任職的簡曆已經投過去了,等他畢了業我們打算一起離開這。任他周二爺如何在A市隻手遮天,到了國外量他也奈何不了我了。”
“你可得幫我保密啊,要是被他知道,我可就走不了了。”
我朝聽傻了的豆子眨眨眼,也許他是被我真敢這麼想的膽子嚇到了。
“豆子,你得記住,世界萬物唯有自由最貴,有了自由才能天高海闊任鳥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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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跟陳跡都很默契的沒有提過辛憶。
但我心裏明白,辛憶不甘就這樣放棄了自己努力了七年的愛情長跑,時不時就會出現在陳跡身邊。
她也沒想過我和陳跡之間的關係,隻以為我們是單純的室友而已。
陳跡說他會處理好和辛憶的一切,我當然相信他。
提著菜走到我們家樓下的時候,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黑車引起了我的注意,那輛車旁還站著幾個穿著黑衣服的人。
這是來找我的。
我把菜放回了家裏,還把塑料袋裏裝著的那條新鮮的剛殺好鱸魚醃上了,是陳跡喜歡吃的。
然後我又下了樓,走向那些人。
“二爺。”
還沒看見人,我就賠著笑臉喚道。
“有本事了?”
周二爺也笑著點煙,可說的話卻讓人脊背發涼。
“想跑了。”
他站起身,緩緩走向我。
“你要是跑了,欠我的錢,可怎麼辦?”
他這話我聽不明白,隻好硬著頭皮裝出鎮定的樣子,笑。
“什麼跑?二爺,您說什麼那?我能去哪啊?給我多少個本事我也翻不出您這座五指山呀。”
周二爺癟了癟嘴,眉眼裏都是笑意,分明是根本不相信我的話。
“想跑到國外去,天高任鳥飛,任我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了你,是嗎?”
這話我聽明白了。
嘿,原來是我身邊的人,也被他買了。
不過姓周的應該給了豆子不少錢,這樣一來豆子他爸的病或許也就能治好了。
“二爺,我沒...”
我向前爬了幾步,想要夠到周二爺的褲腳,手還在半空中,就被他一腳踩在了皮鞋下。
“沒事,你們走,我從來沒說過不讓你們走,對不對?”
周二爺滿臉的橫肉笑成了一朵花,可腳下踩著我手的腳卻絲毫沒有要挪開的意思。
“那個叫什麼陳跡的小子,我已經派人去接了,等他來了,跟我聊聊天,要是路費不夠啊,我再讓阿虎給你打些。”
姓周的去找了陳跡?
怎麼會這樣。
如果他真的見到了陳跡,廢他幾隻手腳也根本就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可陳跡...
他是因為我才會惹上麻煩,姓周的對我再怎麼惡心也不該他媽的找上陳跡啊!
“爺,陳跡他...他什麼也不知道啊,您找他能聊什麼?您這樣,您想說什麼都跟我說,我回去一字不落的轉述給他,您看這樣行嗎爺?”
周二爺倒是耐著性子聽完了我的話,不過他又像看著傻子一樣自上而下的睥睨著我,輕佻的笑意看得我真想給他一拳。
“怕了?”
他蹲下身,拍拍我的臉。
“不急,等他來。讓你這麼擔心護著的人,我得親眼見見是個什麼模樣,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