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上哪見樹纏藤(1 / 3)

《西廂記》reference_book_ids\":[7257371397993810979,6841155207590579208,7267090243520564285]}]},\"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第一章 世上哪見樹纏藤

天氣說冷就冷了,昨天還是綺麗夏光,太陽刺得你睜不開眼。今日一場小雨,風一陣緊似一陣,黃色的、紅色的落葉滿街飄零,天暗地灰,一派秋色蕭瑟。

七輛轎車組成的車隊在冷雨中從市政府出發,警車在前麵開道,車頂上滾動著紅藍兩色警燈。康劍與陸滌飛坐在第四輛車中。陸滌飛瞅著被雨模糊的車窗,表情輕諷。舊城改造拆遷完畢,今日工程正式動工剪彩。千挑萬選的良辰吉日,竟然是個雨天。他扭頭看身邊的康劍,康劍淡然地與他對視,看不出任何情緒。

車隊的排列順序意味著主人的位置,開道的警車是馬前卒,第二輛車是市委書記,第三輛車是市長,第四輛車應該是分管城建的副市長,因目前這個位置空缺,康劍和陸滌飛的級別算是躍了一級。康劍現在是主抓舊城改造,陸滌飛的工作與這搭不上一點邊。但這就是領導的藝術,不偏不斜,一碗水端得很穩,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個位置將來必是這兩人中的其中一個坐。後麵幾輛車是相關部門的主要領導和秘書們。

車隊駛入工地,道路有點顛簸,陸滌飛聽到車輪飛速壓過積水的聲音,他忍不住低咒了一句:“這鬼天氣!”

康劍輕笑:“再忍耐一會,就到了。”

“康助,今天你是唱主角,我們這一大幫可都是為你跑龍套來的。”陸滌飛調侃道。

康劍回道:“陸書記真會本末倒置,你想把叢書記擱哪去?”

陸滌飛朝司機看了一眼,把音量壓了壓,“這項工程竣工,前後得有八年。八年後的事,誰說得清呢!”叢仲山那時早該回家含飴弄孫去了。

“陸書記看得真遠。”

陸滌飛在心裏麵冷冷哼了聲,口上依然一派玩笑口吻:“必須的呀!仕途就是一條奇怪的路,你永遠不會知道在哪一個路口兒拐彎兒。你更不知道那個拐彎兒處,是什麼樣的命運在等你,甚至中途可能會拋錨。”

康劍訝然:“陸書記到底是去某校進修過了,講話越發有深度、高度。”

“你就給我裝吧,我有這水平麼,這是顏一笑寫的。”

北京的幾位名記回京後,各自寫了一篇文章,刊登在幾大報刊的顯目位置,總算把古樹風波給平息了,拆遷工作才能順利進行。康劍特地一一打電話向他們致謝。顏一笑的文章發表在《新華日報》上,康劍看了兩遍。內容比較平和,交待了事情發生經過、事後的應急處理、相應措施,沒刻意繞道某處,沒刻意雕琢某點,完完全全的紀實報道。康劍當時感到有點小失望,顏一笑並沒有傳聞中的那麼犀利。

“她另外寫了一篇內參?”康劍擰起了眉頭。

陸滌飛豎了下大拇指,“這份內參隻到省級,我是聽來的,題目是《雙劍和璧或劍走偏鋒》,還配了張照片,我倆站在華興飯店前的那張。意思就是現在的政府部門充斥了不少官二代,有的是真有點能力,有的是依賴父蔭自在納涼。這幫人將來有可能就是一方父母官,有能耐的上去是情理之中,納涼的憑著人脈,不見得會甘居人後。難道這時就看得出胳膊與大腿哪個粗麼?”

這份內參要得罪多少人,康劍真是大吃一驚,“她憑什麼證明誰是有才的、誰是納涼的,她就不怕吃不了兜著走。”

陸滌飛自嘲,“具體內容不知,反正是登出來了,上麵還挺重視,搞得我倆就像兩個典型。我肯定就是傳說中那納涼的。”

“顏一笑真有兩把刷子!”康劍歎道。

“有機會,我一定要會會她。不過,這樣的女人真讓人受不了,難怪她老公寧可淨身出戶,也要和她離婚……啊,康助,你別往心裏去,我沒有隱射的意思。”陸滌飛嗬嗬幹笑,“你淨身出戶,那是紳士風度,是男人的體貼,是高風亮節。”白雁那小丫頭和顏一笑也不成比較,白雁多招人憐惜呀!惟一令陸滌飛覺得的遺憾是白雁與康劍離婚太悄無生息,他猜不出突破口在哪。康劍主動向組織彙報婚姻失敗,理由是性格有差異。這樣的話騙娃娃去吧!但是白雁沒吵沒鬧,康劍也沒緋聞在坊間流傳,組織上尊重婚姻自由。所以,這婚離得,對康劍沒有絲毫影響。

康劍現在又搬回了市政府招待所,這段短暫的婚姻似乎是他人生裏一支不太重要的插曲。

真的是插曲麼?康劍極其緩慢地閉了閉眼。

車停了,簡單和陸滌飛的秘書撐著兩把大傘站在車門外。

雨比來時更密了些,地麵很泥濘,走幾步,鞋麵沾滿了泥,腳像有千斤重。臨時搭建的禮台兩邊插滿了彩旗,氣球高掛,工人們手拿鐵鍬,站成了幾列。

雖然下雨,現場布置得還是很有氛圍。康劍朝叢仲書看了一眼,他正與華興握手。

華興哈著腰,笑得一臉的肉都在抖。他有理由樂,改造工程公開對外招標,華興集團在幾十家一級建設公司中,一舉中標。

鞭炮齊鳴,禮花滿天。禮儀小姐送上結滿花束的紅綢,叢仲山與華興剪刀落下,掌聲四起。

叢仲山拿起鐵鍬,挖下一鍬土,電視台記者捕捉下這瞬間的畫麵,然後其他領導也紛紛拿起了鐵鍬。接著,叢仲山發表了簡短的講話,華興也作出鄭重的承諾,剪彩儀式結束,車隊又浩浩蕩蕩往回開。

“作秀!”陸滌飛跺著腳上的泥,說道。

康劍回以淺笑,他也覺得是作秀,但每個人都作得很自然,這就是從政的學問。

到了辦公室,換了雙鞋。小吳送來住建局的一份報告。房產和城建合並之後,他手頭的工作又多了一項。每年的深秋,濱江都要舉行一場房展會,各家房產公司都會卯足了勁比拚,交易額很大,算是濱江的一件盛事。這份報告就是向市政府申請舉辦房展會的財政撥款,康劍看了看,當即就批了。

晚飯就在政府食堂吃的,吃飯的時候,手機響了,康劍沒有多說便掛了。

晚上八點,他從政府招待所的邊門出去,又在黑黑的樹蔭下走了近百米,那裏有一輛奔馳在等他。

華興親自開的車,“康助,這裏可不好找。”

“反腐敗,大家都盯得緊。”康劍捏了捏鼻,微躺在後座。

華興把頭轉過來,“即使不反腐敗,你也要謹慎。康助,你可是有遠大前程的人。你要是有什麼要求,直接和我說。”

“你的就非常幹淨、保險?”康劍失笑搖頭。

“康助放心,為了康助,我絕對是兩肋插刀。”

康劍不再說話,他今晚與華興見麵,是有關工程安全和工期這兩方麵,他要叮囑華興幾句。華興這人是老江湖,上下都走得通,口頭上應得響亮,行動不見得配合。但這人蠻仗義的人。他就對症下藥,把華興當朋友。

康劍從省委宣傳部到濱江任市長助理,總結出當官最主要的兩項工作就是喝酒和開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不知要喝多少次酒、開多少場會。可是,這每一席酒、每一場會,又都是不能推辭的。以前,他還動動筆,自己寫個什麼,現在這些簡單和小吳全包了。出門有車代步,吃飯是公款消費,講話有人寫稿,心情煩悶以開會為由出去旅旅遊。這一切,做到他現在的位置,就接受得心安理得。

康劍有時質疑自己這是提高了精神層麵,還是退化成了一個隻擁有年輕的皮囊的腐朽靈魂?

如果有什麼值得慶幸的,那就是他還沒有真正成為一個官場混子,他還實心實意地為濱江做點實事。同樣是坐在台上唱高調、頌凱歌,但他的稿子多少有點真實的內容。

這次的舊城改造,是他跑北京、跑省城,爭取到了資金和項目,就此一項,可以讓濱江舊貌換新顏,還會給濱江帶來巨大的潛在利益。

市政府的四套班子領導,對一月份的城建市長選舉,一致看好他,而對陸滌飛頗有微詞,談到就嘖嘖嘴。

不出意外,那應該是一個沒有懸念的選舉。

康劍現在的仕途發展,撥開康雲林的遮蔭,可以用“順風順水”四個字來形容。

但在這之前,一切要慎之又慎!

“康助,晚上我陪你好好喝一杯。一醉解百憂。”華興說道。

“憂?”康劍蹙起了眉頭。

華興嘿嘿笑,轉過身去開車,“現在離婚的人比結婚的人都多,不要太當回事。”

康劍明白了,“華老板多慮,我心情非常非常好!”

早晨,時針靜靜指向七點半。白雁蜷縮著身子,貪戀被窩裏的溫暖,把頭又埋了進去。連續上了兩個夜班,今天她休息,不用著急起床,但十點時要到火車站送下明天。

時間過得真快,明天兩個半月的休假都過去了,而她也離婚兩個月帶十天。

這兩個半月,對於商家是喜憂參半。

憂的是他們自以為很精明、很自重的女兒商明星居然在濱江做不正當的事,不僅如此,還欠了一筆高利貸。商媽哭得吼得地動山搖,盛怒之下,心髒病發作,若不是搶救及時,差點魂歸西天。商明星跪在商媽床前發誓以後再也不做讓爸媽傷心的事。商媽本來想不認這個女兒,後來在商明天的規勸下,認是認了,但她定下一條規矩:在她有生之年,商明星不準踏出雲縣一步,要天天到她眼皮之下報到。她還嫌不解恨,給商明星剃了個大光頭,讓商明星沒辦法出門,在家麵壁思過。

商家在此重創之時,迎來了商明天的女戰友。在把女戰友接去雲縣前,商明天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媽媽病倒在床,需要一個巨大的驚喜來衝去她心底的灰暗。另一方麵白雁也特別想看到他過得幸福。女戰友對他又情深意重,在得知明星的事後,不僅沒有一點歧視,反而勸慰商明天,還說要找她父親的朋友給明星找一份正當工作,那樣明星再也不會誤入歧途。

如果不能和心愛的人結合,能娶到女戰友這樣的妻子,是把今生的遺憾降到了最低。

於是,女戰友以商明天女友的身份去了雲縣。

雖然不能立即舉行婚禮,但商媽在這麼巨大的喜悅麵前,奇跡般地康愈了,歡喜地領著未來媳婦走親訪友,見人就誇媳婦有多俊有多優秀。

這股快樂,身在濱江的白雁也感受到了。昨天晚上,冷鋒和她一起請明天和女友吃飯,為他們送行。

明天的女友,真人比照片上還要漂亮、大方,性情也好。一頓飯的時間,她的視線一直看著明天,時不時向明天小聲地撒個嬌。明天總是溫和地應著她,但在沒人看到的角落裏,明天會情不自禁地歎氣。

吃完飯出來,冷鋒把他們先送到賓館,然後再把白雁送回租處。

冷鋒開玩笑地問白雁,他想上去喝杯茶,可以嗎?

白雁狀似隨意地說道,在醫院待了兩天,家裏一團亂,等以後收拾幹淨了,再邀請他上去。

冷鋒摸了摸她的頭,替她打開車門,笑了笑,就走了。

白雁上樓,還沒到門口,聽到手機響,一接,是明天。

“我出來買點土特產帶回部隊,順便看看你有沒有安全到家。”明天站在樹蔭下,路燈淡黃的光束透過樹隙,斑斑駁駁,撒了一身。

“濱江的治安挺好的。”白雁笑道,離明天有一臂的距離,她探頭看到明天手中空空如也,“超市快要關門了,你快去吧,你女朋友還在賓館等你呢!”

“小雁……”明天喊著,聲音顫顫的。

“嗯!”她乖乖地應著。

“小雁,我……想抱下你,最後一次。”明天咬著唇,深呼吸。從此以後,他有了女友,所有的人生都要對她擔起責任和義務。他再也不能肆無忌憚地想念小雁,也不能表達出對小雁的關心。小雁隻能在他心底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在夜深人靜時,他醒著,獨自悄悄地凝視。

“明天,不了。”白雁輕輕搖了搖頭,“別學那些壞男人,心裏麵裝一個,眼裏看一個。你對一個人實心實意的好,才能得到別人百分之百的回報。你現在是有女友的人,再抱我,對她不公平,也是……對我的不尊重。明天心裏麵想什麼,我都清楚,不要說,也不要做,這樣就好。我以後也會過得和你們一樣好。”

明天強抑住心底泛濫的心酸,點點頭,“好,那就不抱。小雁,以後交朋友,要先請人打聽一下,別給別人傷害你的機會。”

“不會的,康領導是個例外。”

“小雁,其實……冷鋒是個不錯的男人。”

“嗯,我們醫院公認的。”

“他父母都不在,也就沒有傳統意義上的世故,和他做朋友,不會太委屈。而且他失去過親人,一定特別懂得珍惜……家人。”

“明天,你真嘮叨哎,你是不是擔心我嫁不出去?我媽都不操這份心,你亂擔心什麼呀?快走,快走,不然你女友要發尋人啟事了。”白雁抬抬手,催促道。

商明天默默地看著眼前笑靨如花的小臉,閉了閉眼。

“小雁,再見!”沒等白雁回應,他衝上去,摟抱了白雁一下,然後急促地鬆開,轉身而去。

以後他們還會碰麵,但是再見的他們,隻是兒時的夥伴,他不再是小雁的明天,小雁不再是他的小雁。

白雁把手指塞進嘴巴裏,淚如雨下。

那十幾年相伴的時光,今生,已成絕唱。

“阿嚏!”白雁把頭探出被子,嗅到清冷的空氣,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她揉揉鼻子,睜開眼,對著天花板先發了會呆。

這是在她的新租所,不是在原先的家。

剛住進租處的幾天,她早晨醒來,都恍恍惚惚的,耳朵豎起來,似乎聽到康領導在外麵走動。

習慣是件可怕的事。

等到洗好臉,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才慢慢地回過神,她結過婚了,然後離了。

關於她的離婚,醫院裏是說得風生水起,什麼樣的版本都有。但中心思想隻有一個,那就是兩個人地位差別太大,她配不上康領導。柳晶聽到後,義憤填膺地為白雁爭辯,說是白雁先不要康領導,別人同情地一笑。白雁倒無所謂,醫院裏人多,她能充當幾天的緋聞主角?果真,在秋意襲人時,也就沒人再談起她這位市長助理的下堂妻了,護士長興致勃勃地又為她開始介紹對象。

“白雁,你說我們屬於大齡剩女嗎?”柳晶問白雁。

柳晶現在很熱衷相親,不管誰介紹,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的,她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興衝衝地去展示自己,結果總是灰溜溜地回來。

“也不知好男人都躲哪去了,我見到的都是恐龍級別的,真是白煞我那條六百元的裙子。”柳晶扼腕歎息。

“二十四歲是大齡嗎?”白雁問她。和她相反,白雁是不管誰介紹,不管對象是誰,她一概不見。不知是以前沒好好睡覺怎麼的,白雁一有空閑,就是抓緊時間,昏天黑地胡睡,有時連飯也睡省了。

白雁覺得自己和柳晶屬於另類份子。她頂著市長助理前妻這個頭銜,一般人是不敢染指的。柳晶呢,和準老公同居了幾年,等於是半拉子夫妻,其他男人不太能接受。她們雖然年紀不大,但也算是不好處理的半成品,婚姻前景不樂觀。

柳晶最近受到了一個很大的打擊。有個同事為她介紹了個離異男人,還帶著個小孩。

男人倒是個不錯的男人,可是離異了,就像一塊美玉中有了點顯目的瑕疵。柳晶相親回來,抱著白雁大哭:“雁,我怎麼就落到這份上了,我長相不錯,收入不錯,怎麼就找不到一個像張白紙似的好男人呢!”

白雁白了她一眼,“你是找紙還是找男人?”

“我兩者都要。”

“那你自己是什麼?”白雁問得很刻薄。

柳晶啞然。

過了兩天,柳晶又找白雁哭訴。濱江市政府出台一條新政策:為了鼓勵更多的教學精英投身到濱江的教育事業中,為了挽留濱江現有的教學精英,濱江市政府在西郊興建幾幢教師公寓。教績傑出的高三老師可以分得近二百多平米的公寓,而房價每平米不足三千。

李澤昊就是屬於教績傑出之流。

這個打擊對柳晶太大了。濱江市現在的房價都是每平米近一萬,以前,她和李澤昊說,這一輩子,隻想有一套五六十平米的公寓就好了,不然買個二手房。現在,二百平米呀,還不要多少錢,可是卻是屬於李澤昊和另一個女人的。

她花了十四年的心血,付出感情和心力,把李澤昊調教成這樣,成果卻是別人享受。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去呢?

“不是說好人有好報,壞人有惡報。為什麼現在偏偏是惡人活得趾高氣揚,我們這些善良之輩卻在這裏忍氣吞聲?”柳晶很不甘,“以前,他總對我說要節省,不能亂花錢,現在我經常看到他們在外麵花天酒地。聽說,暑假時,他還帶那個賤人出去旅遊來著。”

白雁微微一笑,“你以為這是好事?”

“難道不是?”柳晶抹了一把淚。

“激情如火,可以燃亮半個天空。但能撐多少時間?煙火易冷!最終,所有的人都歸於平淡。能在平淡的日子堅守著,我覺得那樣的婚姻才能長久。”

“我怎麼聽不懂!”柳晶眨巴眨巴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白雁拍拍她的肩,讓她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哭個痛快。

其實,白雁覺得一個人過,挺滋潤的。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轉個不停,白雁慌忙伸手抓住。為了睡得安穩,她晚上都把手機調成震動。

“喂……咳,咳……”白雁一接電話,嗓子有點啞,清咳了兩聲。

“不要告訴我,你現在是在床上,白小姐。”冷鋒帶著笑說道。

白雁捂著話筒,小心翼翼地坐起,眼珠轉了幾轉,裝作很清醒很正常,“冷醫生,有事嗎?”

“沒什麼大事,我就是想告訴你,現在是北京時間九點二十,我現在的位置是你家樓下的花壇前。”

白雁騰地從床上跳起,就往窗前跑去,探頭一看,冷鋒揚著手機,對她笑了笑。

她揉著亂蓬蓬的頭發,看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啊”地尖叫一聲,手機一丟,忙衝向洗手間。

結果,白雁趕到火車站,隻來得及在月台上和商明天打了個照麵,火車就徐徐開動了。

商明天站在車門口,對著白雁揮揮手,他張嘴說了什麼,白雁迎著風,一個字也聽不清楚。她想走近點,火車卻越開越快。她跟在車尾追著,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再也追不動了,白雁彎著腰,按住膝蓋,大口呼吸,抬眼看著火車在視線中成了一個黑點,不知怎麼的,嘴一扁,眼淚就下來了。

這一次,似乎比上次送明天時還要難過,像今生今世見不著似的。白雁告訴自己要歡喜,這世上終於有一個人像她一樣珍愛明天。

冷鋒默默地站在她身後,等到白雁情緒平靜下來,再把眼淚拭幹淨,轉過身,他才向她走過去。

“咱們走吧!”他沒有問她怎麼了,或許他很清楚她怎麼了,但他認為已經沒有必要去討論。

白雁又回頭看了看長長的軌道,胸口仍在起伏。

兩個人上了車。

“你今天是什麼班?”白雁問道。像冷鋒這樣的專家,醫院恨不得他全年無休,但冷鋒有時也給自己放個假。不然,神經整天繃得緊緊的,會讓人崩潰。

冷鋒專注地看著前麵的公路,“我今天休息。一會陪我去個地方。”

“哪裏?”白雁還沉浸在別離的傷感中,失神地托著下巴,隨口問道。

冷鋒瞟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方向盤一轉,車拐進了一條寬敞的街道。

“這不是原先那個舊城嗎?”白雁看著窗外突然躍入眼簾的熱火朝天的建築工地,愣住了。

“對呀,那邊是濱江最大的一個商貿中心,再過去一點是個帶著湖泊的公園,四周是一圈高檔住宅小區。哦,最西麵建教師公寓。以後,這兒是濱江人口最密集的地段,環境也是最好的,服務設施周全,生活非常方便。”冷鋒把車停在一個新建的售樓處前,率先走了進去。

冷鋒講的教師公寓,白雁估計就是柳晶的傷心地,進門前,忍不住扭頭向西多看了一眼。

這一看,還真看到兩個眼熟的人,白雁不禁眯起了眼、停下腳步。不奇怪,現在九月底,馬上國慶長假,辛勤的園丁們有時間為自己做點私事。

可是園丁好像心情不太陽光燦爛。

李澤昊的臉板得像塊風僵的化石,埋頭向前直衝,伊桐桐小嘴撅著,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有趣的是,熱戀中的情侶沒有手牽手,而是一前一後,像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李老師,來看房呀!”白雁等李澤昊快走到跟前,笑吟吟地揚聲打招呼。

李澤昊聽著這耳熟的聲音,一愣,抬起頭,鐵青的臉刷的一下紅了,目光躲躲閃閃。而伊桐桐快捷地走到李澤昊身邊,把手塞進他的掌心,挺直了腰,嘴角彎起,以示恩愛的程度無人可分割。

“你……也來看房嗎?”李澤昊一問出口,感到有些奇怪,他去過白雁的家,房子挺大,挺豪華。

“陪個同事來的。哦,就是你和柳晶吵架那天,和我一起過去的冷醫生。”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李澤昊臉上的紅立時成了醬紫,巴不得在地上找個洞鑽下去。

“昊,我走得有點餓了,我們去韓國餐廳吃烤肉,好不好?”伊桐桐可比李澤昊沉得住氣,挽著李澤昊,嬌柔地扭動腰肢,眼風瞟都不瞟白雁。

李澤昊的臉僵著,沒應聲,但也沒拒絕。

白雁覺得好笑。李澤昊家境也不富裕,教師公寓的房價再便宜,算上裝潢,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她清楚這個時候,李澤昊是能怎麼省就盡量地省。去吃韓國烤肉,心裏麵不知多心疼呢!換作柳晶一定會說:“老公,咱們回家自己做,幹嗎把錢給資本家賺!”

可惜伊美女和李老師沒有默契。

“李老師,不知你們教師公寓有沒有小戶型出售,有的話,我也想訂一套。”白雁淺淺笑著。

“你不是有房子嗎?”李澤昊小心翼翼地問,生怕白雁說是為柳晶訂的。

“我離婚了。”白雁淡淡的語氣,就像說“太陽出來了”一般自然。

可聽在李澤昊和伊桐桐的耳朵裏,卻不亞如從五千米的高空扔下一枚巨型炸彈,把兩人炸得血肉橫飛。

李澤昊條件反射地側身看著伊桐桐,伊桐桐麗容蒼白,兩眼發直,顫抖的雙手泄露了她心中的情緒有多麼的不平靜。

“白雁?”冷鋒在裏麵轉了一圈,沒看到白雁進來,忙尋出來。

“就來,就來!李老師,再見!有空去我們醫院玩玩呀,要是你女友有什麼難言之隱,可以找柳晶,都是熟人,開開後門,不收錢。”

白雁揮揮手,一路小跑地走進售樓處。

李澤昊與伊桐桐像兩根木樁,無言地向前移動。手雖然仍牽著,但卻各懷各的一份心思。

怎麼說呢,負心男人也不好做。

李澤昊認準了伊桐桐是今生的摯愛,咬牙做了回現代陳世美,與訂婚十四年的未婚妻柳晶分了手,自然在學校裏掀起了驚天波瀾。李澤昊為了證明自己是屈服於真愛的召喚,而不是移情別戀,處處與伊桐桐秀恩愛,百分百地順從伊桐桐。除了上課,兩個人就如同一對連體嬰似的。花前月下,舉杯共盞,對鏡畫眉,著實過了一段賽鴛鴦的生活,也成功地堵住了眾人之口。學校呢,反正是認教學能力,對老師的個人隱私,不太過問。

可是,一個多月之後,李澤昊心裏麵有點不是滋味了。首先是伊桐桐現在居住的公寓和開的那輛跑車。原先,他以為是伊桐桐父母寵愛女兒,買給伊桐桐的。有次,伊桐桐的父母到濱江來,他請他們到飯店吃飯,交談之中,得知伊桐桐的爸媽隻是一般工廠工人,早已下崗在家。為了讓女兒上藝術學院,差不多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積蓄,現在年紀大了,盼著伊桐桐養老呢!

李澤昊當時坐在桌上心裏麵就打起鼓,等到把伊桐桐爸媽送走,他才問伊桐桐,那房子和車是哪來的?

伊桐桐支吾了半天,看著李澤昊嚴峻的表情,隻好說了實話。

李澤昊一聽就炸了,一股從未有過的羞辱嘶咬著他的心。他要伊桐桐立即把房和車全退給康劍。

“那我住哪裏?和你一塊擠教師宿舍,幾個人共用一個洗手間?”伊桐桐氣憤地問道,“再說那車那房,我又沒向他要,是他為他的負心買的單。”

“你現在是我的女友,卻住著別的男人給的房,你讓我這臉往哪擱?”李澤昊揮著手,攥起拳,有想打人的衝動。

“該擱哪就擱哪,反正在你沒有房子之前,我不會搬出去的。”伊桐桐和他賭起氣來,一點也不肯退讓。

李澤昊氣得甩門而出,那是他們之間第一次鬧別扭。

後來,還是李澤昊先低了頭,不然能怎樣,分手這樣的話,他舍不得也不敢說出口的。

暑假裏,李澤昊接了幾個家長的委托,為他們的孩子開小灶,另外還接了幾個培訓班的工作。隻要能賺到錢,時間能擠得出來,他差不多什麼活都接。

辛辛苦苦賺了一個暑假的錢,不夠陪伊桐桐去一趟海南、買幾件換季的衣裙。伊桐桐花錢向來大手大腳,幾乎是月光族。和李澤昊一起後,她還收斂了點,但化妝品不能用太差,衣服按季要換新的,隔三差五要去飯館換個胃口,時不時還要來點小浪漫,買束花、小禮物什麼的。

李澤昊真的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教師公寓開工那天,學校開了大會,公布夠條件住到教師公寓的教師名單。不出李澤昊所料,他分到了一百八十平米的公寓,層次也很好。伊桐桐因是副課老師,又是新來的,沒享受得到這樣的待遇。

那個晚上,兩個人興奮得一夜都沒怎麼睡。伊桐桐心裏暗道:自己這支潛力股真是押準了。

李澤小心翼翼地向伊桐桐再次提出退房、還車的要求,伊桐桐摟著他的脖子,沒生氣,也沒回答。

學校開始繳集資款了,問題也就隨之而來。

“你工作這兩年存的錢呢?”伊桐桐得知李澤昊沒什麼存款時,呆住了。

李澤昊沒敢說他的錢原先是和柳晶存在一起的,分開時,他沒臉向柳晶要,“我……亂花掉了。”

伊桐桐急了,“那現在怎麼辦?要不,我把我那房賣了,墊上這塊,可能還夠裝潢呢!”

“不要!”李澤昊一口回絕。

伊桐桐瞪大眼,“你都到了這份上,還裝什麼清高。”說著,語氣裏帶了幾分嘲諷。

李澤昊硬撐著,厚著臉皮找爸媽,找朋友,托人向銀行又貸了點款,勉強湊齊了集資款,但伊桐桐卻再沒向他露個笑臉。

他為了逗伊桐桐開心,今天拉著她過來看房。公寓剛在打基礎呢,到處都是泥土和磚塊,李澤昊卻忍不住憧憬起家中的布置來。

“桐桐,你愛畫畫,咱們把西麵那個房間專門裝成你的畫室,好嗎?”

“裝,裝……”伊桐桐白了他一眼,“你拿泥裝,還是拿磚裝?”

李澤昊心裏麵“咯噔”了一下,沒有作聲。

伊桐桐偏偏不怕死地繼續說道:“你現在已經是一屁股的債了,這裝潢的錢,你還向誰借去呢?就憑你那幾個工資,又要還債,又要生活,還要裝潢,真是天方夜譚。”

“我會想辦法。”李澤昊冷冷地說道。

“你以為這和你講題目一樣,想就能想出來嗎?反正我要一次性到位,馬馬虎虎的,我不會搬進來。”

李澤昊張了張嘴,一甩手,“不搬就不搬,沒人求你搬。”說完,冷著臉轉身就走。

伊桐桐沒想到他講話這樣衝,一委屈,臉也拉下來了。

真是見鬼,這鬧氣的場景竟然被白雁撞見。

伊桐桐氣得牙癢癢的,但她現在顧不上這事,她滿心滿眼都是“康劍離婚了”這個消息。

他為什麼離婚?離婚多久了?心撲通撲通地跳,直恨自己後知後覺,到現在才知道。

兩個人走到了路口,李澤昊鬆開她的手,把停在邊上的摩托車推了過來,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吼問道:“你回不回去?”

“我沒聾,你不要這麼大聲。真是個鄉巴佬。”伊桐桐吼了回去。

李澤昊咬了咬唇,突然一躍,跳上摩托車,發動引擎,呼地一下開走了。

“混蛋,你回來,給我回來。”伊桐桐傻眼了,這地方,又沒村,也沒店,他把她扔下來,難道要她走回去?

李澤昊像是沒聽見,車越開越快。

伊桐桐氣得直跺腳,站在路邊,欲哭無淚。

“這不是伊老師嗎?”一輛黑色的奔馳從她身邊經過,又緩緩倒了回來,車窗一開,華興油光鋥亮的腦袋伸了出來。

“華老板,這麼巧……啊……”伊桐桐驚喜萬分的笑容凍結在臉頰上,她捂著嘴,不能置信地對上車中另一雙冰冷的眼瞳。

說實話,這一刻,伊桐桐是不願意見到康劍的。被扔在灰塵飛揚的路邊,頭發讓風刮得像亂草,臉色因為和李澤昊生氣而漲得通紅,剛從工地上走過來,鞋上和褲腳上沾滿了泥巴,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以前,不管什麼時候,她在康劍麵前都是保持完美形象的。

她不想在康劍麵前丟臉,她想美豔如花、巧笑俏兮,在某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裏與康劍來個邂逅,而不是現在這個時刻。

伊桐桐直覺地想躲,可這連棵雜草都不生的路邊往哪躲?她咬咬牙,硬著頭皮,窘然地以手作梳,理了理頭發,盡力露出淑女般的優雅微笑,“康劍,你……來視查工地的嗎?”

康劍確實是被華興拉過來視查工程的進度。那晚上康劍的話,華興真聽進去了,他知道現在這個時期是康劍競選城建市長的關鍵,工程來不得馬虎。錢要賺,工程質量和工期也要抓。他把這事當個頭等大事在做,每一個標段現在都進行得如火如荼,他今天把康劍拉過來,就是表明自己的心有多真。

今天下午,省住建廳的領導來濱江檢查工作,康劍有個彙報發言。他準備一早上好好看下簡單寫的稿子,沒想過出來。但華興好說歹說,他無奈,拿著一疊材料就隨華興上了車。

視查完工地,總體來說,他是很滿意的。他看時候不早,催著華興送他回辦公室。坐車的一點時間,他正抓緊在稿子上勾勾畫畫。

車戛地一停,康劍抬起頭,想看看怎麼一回事,發現原來是伊桐桐站在車外。

華興暗暗猜測康劍離婚是對伊桐桐仍餘情未了,康劍那天晚上又說他的心情非常好,華興就更肯定了,當時還想到了白護士兩小酒窩,同情地歎了幾聲。今天巧遇伊桐桐,這送上門來的成人之美,他應該配合。

康劍傾了傾嘴角,對著伊桐桐麵無表情、平靜如水般地點了下頭,又低下頭繼續修改稿子。

華興懵了,猜不透康領導的用意,這是矜持呢,還是掩飾?他到底要不要憐香惜玉讓伊美女上車?

如果稱了領導的心,是好事,如果會錯了意,那可就犯了大忌。

伊桐桐這邊,臉一陣紅,一陣白,心情黯然沉寂。康劍是沒把她當路人,但這比當路人還讓她感到羞恥。在他眼裏,她是空氣,不,空氣對人體還有益,她對他,簡直就是可有可無、毫無幹係的。

伊桐桐不禁對康劍又恨上了幾分。

正僵持著,前麵“突突”地響起一陣摩托聲,幾人一起抬起頭。

這下,伊桐桐死的心都有了。

李澤昊開了一大段路,想想還是於心不忍,又折了回來。但他還不想先低頭,摩托車沒有熄火,距離伊桐桐十多米,他等著伊桐桐自己主動走過來,說一兩句軟話,他也就滿足了。

但等李澤昊看到停在伊桐桐身旁的車和車裏坐著的人時,心立刻涼透了。

他沒有立即掉頭,隻是咄咄地瞪著伊桐桐,眼一眨不眨。誰沒有自尊?

伊桐桐想起昔日曾在康劍麵前放豪言,要找一個勝他百倍千倍的男人,可眼前這個滿臉是灰,像出土文物的男人,根本連康劍一根腳趾頭都抵不上!

華興瞧瞧李澤昊,再瞧瞧伊桐桐,問了句:“伊老師,你……認識那個人嗎?”

康劍微微閉了下眼,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輕笑,偏偏被伊桐桐看到了。

“你……有本事走,就別回來呀!”伊桐桐這時顧不了形象了,她幽怨地瞟了瞟康劍,一肚子的氣沒處出,全撒向了李澤昊。

“是不是我回得很不是時候?”李澤昊目光冰寒,語氣森冷。

“明明是你對我先凶的,你根本不講理,你……”伊桐桐又是羞又是氣,“你”了半天,什麼也沒說,倒是眼眶一紅,珠淚滾滾。

華興暗自慶幸剛才沒讓伊桐桐上車,怪不得領導不聞不問,沒一點表示!原來伊美女已另投他懷了。美女,玩的就是個新鮮,誰喜歡隔夜的涼茶。華興心裏又嘀咕了,那康領導到底為什麼離婚呢?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讀書人的清高底線,讓李澤昊不想與伊桐桐爭辯,他隻問一句,如果伊桐桐回答“不”,他掉頭就走。

愛情,應該含有包容。但再寬廣的包容,也不能接受對方心裏麵裝著另一個男人。

“我……”伊桐桐楚楚可憐地瞄著康劍,巴望著他對她一記憐憫的眼神,或者為她說一句話。

眼睛有點累,康劍抬起頭,隨意把頭扭向一邊,他的身子突地一僵,擰開車門,大步往後走去。

華興訝然地順著他的背影看過去,嘴巴張得半圓。今天這是什麼日子,康領導的前歡後愛全到齊了!

售樓小姐很熱情,不辭勞苦地帶著冷鋒和白雁跑前跑後地看了幾個樣板間,“我們這裏的戶型是英國設計師設計的,層高讓人滿意,采光又好,設計是世界前端,而且外部的環境也是一流的。”

“你喜歡哪一種戶型?”冷鋒問白雁。

白雁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幾下,“我每一種都很喜歡,可惜我都買不起。”她也不想買,她有房子的。

康領導與她離婚,房子和家裏的存款都給了白雁,他淨身出戶。

白雁開始想客氣地推辭一番,但一想,領導是國家棟梁,國家舍不得他受苦受累,以後一定會高薪養廉、也會有豪宅給他遮風擋雨。而她就一個平凡的小護士,請一天假,都會扣許多錢,她是凍了還是餓著,無人過問。她好歹也要擔著康市助前妻的頭銜,過得不宜寒酸,於是,她就坦然地接受了下來。但那房子太大,一個人住著孤單,現在,她就空關著,偶爾去打掃一下。

冷鋒聽了白雁的話,笑了,“如果我買,那你覺得哪種比較合適?”

“這就更不能問我了,住的人是你,你對哪種戶型一見鍾情,就選哪種。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準沒錯。我們年齡不同、性別不同、審美觀、價值觀都不同,我不能替你做決定。”

冷鋒歎了一口氣,向售樓小姐擺了下手,“我們過幾天再來看。”他必須要和白雁溝通一下。

她已不是有夫之婦,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並明確關係。

售樓小姐露出職業化的笑容,雙手遞上一張名片,“那先生和太太回家好好商量下,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們不……”白雁想指出售樓小姐的誤解,冷鋒拉了她一把,笑吟吟地往外走去。

“我告訴人家買房是想結婚住的,你要是那樣一說,人家以為我們倆意見不同在鬧別扭。”

“可是我又不是你結婚的對象,這個當然要說清了。要是你明天帶你朋友過來看房子,人家一見,咦,怎麼換了人,還以為你很花心呢!”

“萬一我結婚的對象是你呢?”

白雁怔了怔。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她才從一個墓裏爬出來,不急著跳進另一個墓吧!

“別忙回答,這房子現在才打地樁,要交房至少得兩年後,你可以有七百多個日子好好地考慮。現在,我們也去吃韓國烤肉?”冷鋒戲謔地對她擠了擠眼,他可是什麼都沒錯過。

白雁聳聳肩,多說無益。她用手遮住中午時直射的陽光,跟著冷鋒向車走去。

“白雁!”一道修長的身影擋在了她麵前。

她拿下手,“哦,康領導,你……也來看房?”哦,是前墓主。

唉,伊美女與領導前腳後腳,真遺憾,沒有遇到。

啊,遇到了!白雁看到伊桐桐滿眼淚光地瞪著這邊,李園丁已是麵無人色。

同樣,冷鋒的臉色也不算好看,但他沒有表露出來。

“不是,我找你。”康劍說,“我下午有個會議,我要換那件條紋的西服。”

冷鋒兩眼驚愕地瞪起,不解地看向白雁。

白雁咬了咬唇,無力!

這個事呢,好似蹊蹺,但說穿了什麼都沒有。康領導淨身出戶得比較徹底,一件短袖白襯衫、一條煙灰色長褲,晃著兩膀子,扔下存款、房契、家中所有的鑰匙,搬進了政府招待所。

白雁一開始考慮到他走得匆忙,沒來得及收拾行李。她在整理衣櫃時,好心地把他所有的衣物按季節、按類別,一一裝進行李箱中,然後打電話,讓他過來取。康領導說政府招待所沒這麼大的衣櫃,暫且先放在她這兒。

這理由合情合理,白雁就答應了。

以後,隔個幾天,康領導就要找白雁拿鑰匙過來取換洗的衣服,順便再把不穿的放在這裏,這讓白雁很煩。有時要命的是康領導要參加某個會議,他臨時要換衣服,會半夜給白雁打電話,白雁睡眼惺忪地從床上爬起來,跟著他上車,來家裏取衣服。

有過幾次,白雁抓狂了,提出給康劍一把鑰匙。康劍堅決不接受,正義凜然地說道:現在我們離婚了,這房子隻屬於你,我還持有這鑰匙,在別人眼裏,我們扯不清道不明的,這像什麼。

白雁氣得咬牙切齒,不想跑來跑去,無奈之下,隻得把康領導的所有衣服全運到了現在的租處,他想要什麼,她直接拿給他。

所以,雖然他們已離婚兩個月帶十天,但在這七十天裏,他們見過不下二十次麵,通電話無數次。

“你是現在去拿,還是飯後去拿?”白雁盡量一臉自然地問,往冷鋒身邊靠了靠,那邊有片樹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