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病,真是把她折磨得不輕,也把康雲林折磨得形銷骨立。他是做領導的,習慣揮揮手,秘書就把所有的事安排得妥妥的,哪裏侍候過人。請來的鍾點工隻負責做飯、收拾屋子,給她加錢,她也不肯侍候病人。主要是李心霞這性子,不比其他人,不好侍候。
康雲林這把年紀,幫李心霞翻個身,都要喘半天。無奈之下,他隻得把李心霞送去住院。
住了院,他也得忙活,又要負責陪護,又要拿飯,家裏、醫院兩頭跑,才兩天,他就覺得吃不消了,心裏麵不由得念起吳嫂的好。隻是人家吳嫂改嫁了,現在生活得挺美滿,想也是白想。
就在這時,康雲林接到康劍的電話,說要和白雁一起回家。康雲林差點感動得涕淚迸流,猶如看到救星般,從前的糾結根本沒在心裏麵掠一下,急忙催問什麼時候到家。
白雁和康劍從濱江到省城的一路,他隔半小時打個電話。等白雁和康劍趕到醫院,他兩手一攤,長籲一口氣,“雁雁,你媽媽以後就麻煩你了。”
他當甩手掌櫃去了。
“我隻生了一個兒子。”床上,李心霞鼻音很濃地反駁。
“現在,你多了個女兒。”康劍笑吟吟地拉著白雁坐下,對著白雁擠擠眼。
白雁順著話,立即甜甜地叫道:“媽媽,你今天好點了嗎?”
“一時半會死不了。”李心霞把頭別向裏邊。
“病人氣多,你別往心裏去。”康雲林看不下去,生怕白雁一氣跑了,又把李心霞丟給他一個人,忙寬慰道。
白雁笑笑。她知道李心霞這種人是典型的豆腐心刀子嘴,人其實不壞,就是壞也放在臉上,一眼就看得出,還經不起激,一激就能吼翻天,特沉不住氣。以前,她樂此不疲地和李心霞作對,但現在,她告訴自己要從內心裏真心實意地去把李心霞當作母親一樣去敬愛。這話有點汗顏,她對白慕梅可沒多少敬愛,反正就是要好好孝敬!因為李心霞是康劍的媽媽,是他很關愛、很在意的人,不管李心霞耍什麼態度,她都要承受。
如果想和康劍幸福地走下去,就必須得到李心霞的祝福。
康劍早已給她打過預防針,怕她當逃兵,反複叮嚀,李心霞講什麼難聽的話,她先聽著,然後給他打電話,把火出在他身上。她答應他:無論前麵是怎樣的困難和阻礙,她都不會放棄的。
康劍值得她這樣的努力。
“那你想吃什麼,我回去給你做。”李心霞給康劍打電話,不止一次埋怨請的鍾點工煮的飯像狗食,就連麗麗也嫌難吃。白雁護理過病人,人一生病,嘴巴無味,想吃點清淡但又有滋有味的東西。
“不麻煩了。”李心霞到是有一句答一句,就是頭沒轉過來。
“那我先隨便做點,康劍吃過飯要趕飛機,我們先回去了。”白雁站起身。
李心霞這才扭過頭來,抓住康劍的手,眼淚汪汪的,很委屈的模樣。
白雁說去洗手間,先出去了,康雲林跟在她後麵。
“雁雁,”他叫住她,白雁詢問地回過頭,提醒自己不去想康雲林與白慕梅之間的恩怨,隻要記住他是康劍的父親就好了。
實在舍不得再花精力去糾結從前的種種,但白雁心裏麵很瞧不起康雲林。如果說白慕梅是他在異鄉耐不住寂寞、又經不住美色誘惑,那麼當李心霞高位截癱時,他和吳嫂相擁而眠,怎麼能做到心安理得呢?
算了,李心霞不計較,她煩什麼呢?
康雲林把白雁領到樓梯口,神情哀傷地看著她,“我……聽劍劍說了你媽的事。你不要難過,我以前說過會把你當女兒一樣對待,現在更會這樣做的。”
白雁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的冷淡,“謝謝爸爸。”
康雲林苦笑,“你不要那樣見外,我們是一家人了。我……挺對不起你媽媽的,她比我小了十多歲,卻搶在我前麵離世,我心裏麵很難受。”說著,一顆渾濁的老淚滑過臉頰。
你對不起的人何止是白慕梅一個,白雁暗暗歎道。
“你媽媽走的時候有沒提起我?”康雲林忘不了年輕時,第一次見到白慕梅,是如何的驚豔。後來他傷了她,她也傷過他,到這時候,一切歸於塵土,隻有歎息,沒有怨恨。
白雁搖頭,“她走得很平靜、很美麗,什麼都沒有說。”
“真的什麼也沒有說?”康雲林真正有點傷心了,他知道她嫌他老,但他一直認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應該是很特別的。
白雁再次搖頭。
康雲林痛楚地跌坐到樓梯口,擺擺手,“你和劍劍回家去,我一個人好好地靜靜。”
白雁聽話地轉過身去,沒有安慰他一句。
到了病房門口,康劍也出來了,兩人一同坐車回家。
“我爸和你說什麼了?”康劍有點緊張,他心底發慌,白雁的生世,康雲林也應該知道,他怎麼忘了這個呢!
“你媽媽和你談什麼了?”白雁沒回答,反問道。
“能談什麼,抱怨爸爸不會做事,總是添亂,鍾點工不合她的意,想換,一時也找不著合適的。”
白雁能猜到康劍和李心霞的談話一定和自己有關,但她喜歡康劍善意的隱瞞,這個男人擔心自己受傷害。
“做家務並不累人,我待在這兒的時候,可以暫時先把鍾點工辭了,慢慢地找,家裏的事,我來做。”
“不行。”康劍一口回絕,“其實鍾點工做得不錯,是我媽媽太挑剔。你是嫁過來做我老婆的,盡孝道可以,但不要事事親為。”
“心疼我呀!”白雁心中因為他這幾句話,暖暖的。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心疼老婆,老婆才會體諒我。”
“領導同誌,你狡猾大大的。”白雁俏皮地笑。
“是老婆大人教導有方。”康劍回以一記熱吻。
白雁坐了機場大吧進市區。康劍這一走,心裏麵還真有點怪想念的,不過時間不長,一周後,康劍就會回來了。
中午的時候,白雁就做了清粥小菜裝在食盒裏。小菜是用新鮮的小青菜切細了,碼了點鹽,然後擠淨汁水,放上薑絲,把油炸開了,爆炒,聞起來很誘人胃口,感冒的病人吃這個就好。
康雲林的飯是鍾點工做的,另外裝著。
白雁回到醫院,康雲林已經恢複如常,坐在一邊,邊吃飯,邊問康劍出發的情形,省裏哪個領導帶隊,都有哪些人參加。
白雁以為李心霞會板著臉拒絕吃飯的,準備了一通勸慰之語,沒想到,當她把粥遞過去時,李心霞看到小菜,咽了咽口水,就接過去了。
她愣在病床邊。
“你吃了嗎?”李心霞埋頭喝粥,覺得今天的小菜特別有味,抽空問了一句。
“我……早就吃過了。”白雁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見李心霞一碗很快見底,忙又給她裝滿。
白雁不知道,康劍在她離開病房時,對李心霞說:“媽媽,白雁的媽不在了,你還和一個逝去的人計較嗎?當年的事,也不僅僅是她媽媽的錯,對不對?你也看到,白雁有多愛我,我有多愛白雁,我們這輩子是不可能分開的。你如果繼續堅持不接受白雁,那麼你就是把我往外麵推,你要逼我做個不孝子。我不是隻要老婆不要媽,是我貪心,想要媽媽,也想要老婆。”
李心霞看著兒子說話時那副認真的表情,突然覺得又心酸又心疼起來。
她突然感到一陣恐慌,她若真的不同意這婚事,很有可能失去兒子。她的心裏麵對白雁早就沒有原先那種恨,說起來,白雁對她家還有恩。兒子在她癡傻時,都能不離不棄,現在又俏麗又可人的,還不愛到心坎裏。
李心霞想到這,自己說服自己,為了兒子,她就委屈點吧!
心裏交戰了一中午,白雁進來時,她的態度上自然而然鬆動了些。
吃好飯,白雁打發康雲林回去休息,她去護士台問了下李心霞的病情,得知還有兩天的水輸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出了護士台,白雁去熱水房打了兩瓶熱水回來。
“媽媽,”她輕輕地關上門,“氣溫高,你躺著身子不動,下麵容易會生腐瘡,我幫你擦洗下。”
李心霞一怔,她這幾天從腰向下雖然失去知覺,但她低下頭時,可以聞到有異味,康雲林又翻不動身,她也不好意思和護士說。
“我掀被子了。”白雁微微一笑,先聲明。她記得有次見過李心霞的裸體,李心霞羞怒之下打了她一記耳光。
李心霞傻傻的,眼神遊移,像是不敢置信。
白雁見她沒反對,掀開被子,找了枕頭墊在她腰下,慢慢地褪去她下麵的衣服,然後用熱水擦洗了三次,最後還拍了點痱子粉。病房內,立刻充溢著甜潤潤的清香氣。
接著,她又幫李心霞換了上麵的衣服、剪了指甲,洗了頭發。
整個過程中,李心霞都是沉默的。
接下來幾天,白雁送來的飯菜不僅每天不重樣,而且堅持著幫李心霞擦洗身子。李心霞看著她累得汗濕額頭,強硬的心漸漸地軟了。
兩個人開始搭話,偶爾李心霞來了興致,會聊得久一點,大部分是說康劍小時候的趣事。
不管她說什麼,白雁都很認真地傾聽,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你其實蠻懂事的。”出院前的那天,李心霞吃完飯,兩個人坐在病房裏等車,李心霞突然說道,“看得出來,她……不是很會疼孩子,你小時候也吃了不少苦吧!”
白雁先是笑了笑,笑著,眼眶紅了,她捂著臉,掩飾地別過臉。
“我們家劍劍小時候就是個萬人寵,家裏一幫表哥、表姐都讓著他。”
白雁點頭,不知是點得太急,還是什麼,心裏麵一觸,中午吃下去的飯菜直往上湧,她忙不迭地跑向洗衣間,趴在洗臉台上吐了個精光,然後,還幹嘔了好一會。
李心霞搖著輪椅追了過來,“是不是來回跑,中暑了?”
白雁漱下口,涼涼的手摸摸額頭,“不會啊,我沒發熱。”
“要不被我傳染了?”
李心霞不放心,催著白雁找醫生看去。
“我就是個護士,我真的沒生病。”
“不行,我體質弱,萬一你再感冒了,我被傳染上,就麻煩了。”
聽李心霞這一說,白雁沒辦法,隻得去掛了個號。醫生給她量了體溫、看了舌苔,打發白雁去驗下尿液。
白雁走後,微笑地看了看跟在後麵的李心霞,“她是你女兒嗎?”
李心霞一僵,半天支支吾吾說道:“是媳婦!”
“你媳婦很漂亮。”醫生笑笑,在病曆上寫著病案。
“她到底怎麼了?”
醫生神秘地一笑,“一會化驗單到了,我再告訴你。”
李心霞擰起了眉頭,心緊張得怦怦直跳。
十分鍾後,白雁捏著化驗單,臉漲得通紅,“媽媽,媽媽……”她看著李心霞,又像笑,又像在哭。
“你要把我給急死呀,快說,化驗結果是什麼?”李心霞急得直咬牙。
瘋了,丟臉丟到太平洋了,她還在婦產科待過,怎麼能這樣不專業?主要是她的生理期一向不規則,有時提前,有時落後,這次也就落後了五天,和平時沒區別,沒想到……
白雁愕然地把臉轉向醫生。醫生微笑點頭,“恭喜了,年輕的準媽媽。”
“你說什麼?”李心霞瞪大眼,屏住了呼吸。
白雁回過頭,一下撲到她懷中,“媽媽,我懷孕了,我和康劍有孩子了。”
李心霞到底是見多識廣的人,在短暫的驚愕之後,小心翼翼地推開白雁,迅速恢複鎮定,而且是超常的鎮定。她先是向醫生伸出手,連聲道了謝,然後自己推出輪椅出了診室,立刻就掏出手機打電話。
“老康,你在哪?到了呀,好,車停在樓梯口,行,那你快點上來。”
手機合上,她才扭過來看白雁。
白雁傻呆呆地,被喜悅和難以置信砸昏了頭,平日裏的古靈精怪、慧黠俏皮全沒了,眼淚怎麼抹也抹不盡,她幾乎就是一路踩著棉花走出來的……
其實,她才二十六歲,懷孕不算是什麼稀奇的事;其實,是女人,隻要想生,都能生孩子,這不是什麼大本領。可是,她的心裏就突然錯綜複雜了,心情難以形容。覺得渾身的血液沸騰、倒流、回升,她迸發了無法抑製的激動。
在這世上,她沒有父親母親,沒有嚐過一個溫馨的家是什麼滋味。是的,康領導很愛她,但沒有孩子的家,不算是個完整的家,他們之間,讓人感覺到最多是戀人相處。
現在不同了,他們有了一個愛情的結晶,她做媽媽了,他做爸爸了,有一小生命像棵小樹一樣,在她的體內紮下根,等著她張開臂膀去保護她、愛她。白雁驀地感到體內升起一股巨大的力量,讓她擁有前所未有的堅強,也讓她的生命是前所未有的完整。
以後,她再也不比別人少什麼了。
“懷孕是喜事,你哭什麼,傻不傻呀!”李心霞握著手機的手顫抖著,對著白雁閉了閉眼。
“可是我就是控製不住。媽媽,你開心嗎?”白雁淚中帶笑。
“開心,也要放在心裏。”李心霞唇邊蕩起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康劍工作忙,你爸爸隻會添亂,不能指望,你懷孕的前三個月屬於危險期,我要是也失控,那誰拿主張。你們要補辦婚禮,要請人照應你的飲食,孩子出生的用品和房間,這些都要操心,我千萬不能亂……不能亂。”
“媽媽,孩子出生還早著呢!”白雁眨眨眼,再眨眨眼,心頭暖洋洋的。前方的艱難險阻,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都已土崩瓦解、夷為平地。
“事情多,夠忙的了。我現在想想,你在哪裏做月子比較好?分娩時,該是明年春天了,那個時候好,孩子出來後,天就暖了,孩子好穿衣服,一天比一天可愛,四月會牙牙學語,七月會爬、會笑會鬧……一周歲時,會喊奶奶了吧!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不管的,男孩女孩都好。會像誰呢?你和劍劍都不錯,像誰都可以。天,我現在該幹嗎?”李心霞拍拍額頭,急得把輪椅扳得團團直轉。
“媽媽,不需要特別幹嗎。我不嬌氣的。”白雁噙著淚,握住李心霞的手。
“不嬌氣那是以前,做了康家的兒媳婦,不嬌氣也要寵嬌氣的。老康……”李心霞一眼看到康雲林出現在電梯口,忙大叫一聲。
“幹嗎呢,注意點影響。”康雲林慢悠悠地跑過來。
李心霞急三火四地大叫,“什麼影響不影響,你快去病房把東西都提上,我們回家去。”
“東西那麼多,我一個人拿不走。雁雁,你過來幫我拿一點。”
“不可以,雁雁現在懷著身孕,不能拎重物,也不能有大幅度的動作。”
“什麼?”康雲林一驚一乍。
李心霞笑了,“老康,恭喜你哦,你要做爺爺了。”
“我……我……”康雲林看看白雁,又看看李心霞,突然扭頭就往回走。
“你幹嗎去?”李心霞問。
“我回去查下字典,看看孩子取個什麼名好,一定要大氣,要有韻味。”康雲林正經八百地說。
白雁仰起頭,深呼吸,心裏麵突然不那麼興奮了。有這樣兩個思想超前、凡事頂真的公婆,她可以預見以後的日子會比較可怕。
一切如她所料,在李心霞的嚴格指揮下,她差不多是被一家人當觀音供著。鍾點工也在李心霞的苦口婆心勸說下和重金的誘惑下,答應留下來做全天候的工作。
白雁覺得自己也算是母憑子貴吧,一瞬間,在康家的地位是水漲船高。
與以前的冷麵相比,李心霞臉上現在隨時隨地都是春風輕拂,講話的聲音是和風細雨,但隻限對白雁,而鍾點工和康雲林被她支使得是團團轉。
不過,康家倒是迎來了久違的歡聲笑語,康雲林夫婦是前所未有的團結、和睦。
“媽媽,我該給康劍打個電話了。”晚飯後,白雁實在不堪其寵,想下去走走,順便把這一喜訊彙報給康領導。
“別說孩子的事,”李心霞說道,“他是在工作,一聽這事,還不樂瘋了,後麵肯定就定不下來參觀,歸心似箭呢!咱們先瞞著他,等他回來,再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對,對,”康雲林連聲附和,“劍劍回來那天,我去定個蛋糕,一家子好好地慶祝一下。”
看康雲林夫婦一頭的興奮勁,白雁笑笑,就遂了他們的心,反正也就是晚幾天的事,隻怕康領導到時有意見,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應該第一時間知道。
“那我就不說這事,但電話還要打的,不然他會擔心。”白雁拿起手機,準備下樓。
“行,但不要講太久,手機幅射強,你在院子裏走走,別出院門哦,要不讓你爸爸陪你下去?”
“別,別……”白雁擺擺手,有些哭笑不得,像逃似的出了家門。
省委大院裏的建築都不高,綠化特別的好,石徑、假山、人工湖,樹林……布置得像江南園林似的。院中散步的老人三三兩兩,白雁在湖邊的石凳坐下,對著湖中的上弦月撇了下嘴。
心裏麵實在太快樂,她還是想和人說說孩子的事。她給柳晶打了個電話,剛把孩子的事一說,柳晶叫得天地都失色了。
“雁,你一定是被我感染了,不然你咋晚不懷早不懷晚,就在參加我婚禮後才懷呢!”柳晶是得意得很。
白雁笑,“是,我懷孕,你是大功臣之一,以後我會重金向你答謝。”
“重金就免了,不如我們定個娃娃親好嘍!”
白雁哼了一聲,“你自己被定了娃娃親,委屈得可憐巴巴的,還想禍害下一代呀!”
柳晶語塞,嘟嘟噥噥地說道:“素質不一樣好不好,我家簡單的基因可是最最癡情最最專情的。”
“肉麻!”
兩個人一起大笑,又交換了幾句準媽媽的感受,便掛上電話。
白雁正準備給康領導打電話,眼睛一瞟,看到不遠處的樹下站著一個人,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她訝異地站起身,那個人向她走了過來。
“小丫頭,真的是你!”陸滌飛直眨眼,生怕看錯。
白雁笑著點頭,她想起康劍曾提過他和陸滌飛都是在省委大院長大的,兩家是鄰居,“好久不見,陸市長。”
陸滌飛借著月光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咂咂嘴,“我出來散步,聽到湖邊傳來的笑聲咋這麼耳熟,走過來一看,是小丫頭。”
“真巧!”
“站在那不動,讓我好好看看你。”陸滌飛閉了下眼,再緩緩睜開。他去過雲縣視察工作,但他沒有去看白雁。不知為何,他就是不願看到白雁失去心智的樣子。也許,他對她的感情就隻到腳麵,做不到全身心投入。或許他見不得老天的殘忍,讓那麼慧黠俏麗的女子成了一個傻子。不見歸不見,關於她的消息,倒是一直關注。有時他會生出很怪的一個念頭,是不是老天要徹底讓他斷了對她的念頭,才來這麼一出。
現在,她很好,笑起來,兩隻小酒窩還是一閃一閃的。心,微微蕩漾,波光粼粼,僅此而已。
他深深看她一眼:“上班了麼?”
“我還沒銷假,就過來陪爸媽住幾天。你是出差還是探親?”
陸滌飛對著石凳做了個坐的手勢,白雁沒拘泥,落落大方地和他一同坐下。
“我明天下午的飛機去加拿大。”
“出國公幹?”
陸活飛苦澀一笑,“不是,我去看我女兒,她在和我賭氣,說人家家裏都有爸爸媽媽,為什麼她家隻有媽媽沒有爸爸。”
白雁沒有吱聲,靜靜地聽著。
陸滌飛從腳下拾起一塊石頭,對準平靜的湖麵扔了下去,立時,湖麵蕩起圈圈漣漪,月亮被攪碎成一湖的銀片。
“我看能不能改善下和她媽媽的關係。”
“你要和她複婚?”白雁震然。
陸滌飛挪挪嘴,“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倦了,想法和從前有點不同。如果婚姻裏沒有孩子,誰離開誰,都能過得風生水起。可是有了孩子,再瀟灑還是有牽掛。孩子不隻是自己的血脈,還是自己生命的延續。不是誰都能像你在沒有父母的管教,能做到自愛、自重。我真怕我女兒以後會學壞,國外這些事太多了。所以我和前妻商量過了,為了孩子,我們要處得像好朋友一樣。複婚沒有可能,她已經有了男友,而我……也不想這樣湊合。”
白雁笑,陸公子的本性就是不委屈自己。
“我才不要像康劍那樣沒水準,繞來繞去,還是同一棵樹。”陸滌飛也笑,突然,笑容在他臉上一黯,他扭過頭看她,深沉如海,“我喜歡過一個人的,但是她不喜歡我。我現在還是忍不住時常想起她,連恨都舍不得。”
“陸市長……”白雁被他眼中的灼熱嚇住。
“小丫頭,你相信我真的為你動過心嗎?”陸滌飛嗓音低啞、暗沉。
“動過,那就代表是過去的事了,嗬,陸市長,就會拿我開玩笑。”白雁躲開他的目光,掌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低頭一看來電,眉眼如花朵一瞬綻放,“是康劍。陸市長,我接電話去了。明天,一路順風哦!”
說完,她忙不迭地跑開了。
夜風中,陸滌飛輕歎了一聲:“是過去,是現在,有什麼區別?”
他自嘲地一笑,一切都不重要了。每個人都有自己該走的路,不能同行,那就互祝平安。
“丫頭,保重!”
“老婆,怎麼到現在才接電話?”康領導一開口,語氣很嚴肅很急促。
“遇到了一個熟人。”白雁放平了呼吸,不讓他感覺到自己按捺不住的興奮。
“陸滌飛?”康領導真是聰明,一下就猜中了。
白雁嗬嗬直樂,也是哦,她在這省城哪有其他熟人,“嗯,就是打了個招呼,他要出國看孩子去。康劍,廣州今晚有星星嗎?”她仰起頭看夜空,月明星稀。
“廣州在下暴雨,聽到雷聲了?今天一天都困在酒店中聽企業家們做報告。老婆,在接你電話之前,我剛和簡單通過電話。”
“……”白雁握著話筒,心虛得直抽氣。柳晶那對夫妻,真是一條被不蓋兩種人,都是大嘴巴。
“他向我說恭喜,我聽得一頭霧水,他也很納悶,說白雁不會沒告訴你吧!我說你別拿這事開玩笑,這是我心底深處最疼的痛……”
“康劍……”明知道他看不見,白雁還是不由自主賠上滿臉的笑,“是這樣的,晚上爸爸和媽媽有點緊張,也有點興奮,我忙著顧及他們了。這不,正要向你彙報呢!”
“嗯嗯,你繼續給我往下編,我洗耳恭聽。”康劍加重了音量,語氣間很是不滿。
“康劍……”白雁柔柔地喚著,撒著嬌,很想就此息事寧人。
“白雁,我很認真地告訴你,這件事,我非常非常的生氣。你懷孕,離不開我的貢獻和努力,但為什麼會把我排在柳晶之後呢?難道在你心裏,我沒柳晶重要。”
事情大條了!白雁咽咽口水,站直了,“你講的很正確,沒有你,我就沒有家,沒有老公,沒有公婆,沒有孩子,我的幸福都是你給予的。老公,我愛你。”
“少花言巧語。”康劍冷哼了聲,一點都不買賬。
“對不起啦,康劍,我承認錯誤還不行嗎?”白雁嬌嗔地噘起嘴,這招再不行,她就沒轍了。
“這是原則性的錯誤,我不能原諒。好了,時間不早,你快回去休息,別讓爸媽操心。”
“康劍……”白雁連喚了兩聲,那端傳來“嘟、嘟”的聲響,康領導已經掛斷電話了。
白雁眨巴眨巴眼,不會吧,什麼時候康領導變得小肚雞腸了?還是以前他隱藏得好,她沒發現他其實很愛斤斤計較?
也許康領導把懷孕這件事看得比天大,她傷到他自尊了?
白雁皺著個小臉上了樓,進門前,深呼吸,深呼吸,換上一臉的輕鬆,別讓康雲林夫婦看出什麼,又亂緊張一氣。
白雁睡在康劍以前住過的房間。前幾天,又是跑醫院,又是忙著給李心霞做營養餐,每天累得頭一碰枕頭,就睡沉了。
她輕歎自己真沒享受的命,今天什麼事都沒做,她居然就失眠了。
原來失眠是個富貴病呀!
白雁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想腹中的孩子,一會兒想遠在廣州的康劍,一會兒想康雲林夫婦,一會兒想起白慕梅,腦子裏像在打架似的,折騰到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似乎剛合上眼,白雁聽見身邊有細細碎碎的響聲,微微睜開眼,看到康劍穿了個汗背心、頭發濕漉漉地坐在床邊。
白雁驀地把眼閉上,她在做夢?她又睜開,真是康領導,“康劍,你怎麼回來了?”
“我坐夜班飛機回來的,明早再坐飛機趕回去。”康劍用幹毛巾把頭發拭了拭,掀開白雁的被單,把她抱進自己的懷裏,摟緊了,輕吻著她微眯的雙眼,“老婆,我想摸一摸你的小腹。”
白雁徹底清醒了,她眨眨眼,抬頭看牆上的掛鍾,指針指到淩晨四點。
怪不得李心霞不讓告訴他,真是知子莫若母,康領導一把年紀,還會這麼衝動。
“你打飛的回來,就為摸下我的肚子?”她有些哭笑不得,心裏麵也很心疼。
康劍認真地回答,“什麼叫摸肚子,我是在和我家孩子交流。”說話間,他不由分說撩起她的睡裙,先是對著她平坦的小腹看了一會,然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接著他彎下身子,趴在小腹上聽了聽。
“康領導,我建議你給她讀個《毛選》或者《科學發展觀》什麼的。”白雁似笑非笑。
康劍擺擺手,讓她不要講話。許久,他才抬起頭,“老婆,你說我家孩子真在裏麵嗎?”
“你孩子目前隻能算是一個胚胎,肉眼看不見。”白雁覺得今晚的康領導有點搞怪,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多少天了?”康劍仰起頭問。
“實孕三十五天左右吧!”
康劍緩緩坐起,重新把白雁摟進懷中,好像有一股血流,從腳底一路攀援向上,到心髒,流一圈,再衝到大腦裏,反複激蕩……那滋味太神奇了。
“老婆,當我聽到簡單告訴我做了爸爸的時候,我一個人坐在酒店的露台上,好半天都沒動彈,心裏麵有一種狂熱的激情像野草一樣地瘋長,我迫切地想回到你身邊,抱住你,把你和孩子緊緊地抱著。我以前對婚姻從不向住,沒想到我會結婚,會有一個愛我的老婆,她現在還懷了我的孩子。想著你,我就再也坐不住,連忙打聽航班。老婆,我不知該說什麼好,我的心裏麵滿滿的,謝謝你!”他低頭吻著她的發心,柔柔的,輕輕的。
白雁被他感染得眼眶也紅了,但她卻板起了一張臉,“康領導,你不覺得太衝動了嗎?廣州離省城幾千裏呢,你晚上飛回來,早晨飛過去,你瘋啦!”
“老婆,別煞風景!難得的呀,我開心得不能自己。”康劍關上燈,拉平她一同躺下,掌心一直放在她的小腹上,“下不為例,好不好?”
“不好,你剛剛還說不原諒我呢?”白雁嗅到他身上熟悉的體息,倦意自然襲來。
“那時我已經在機場了,怕你聽出來,故意那樣說的。不過,你確實要小小的懲罰下。”他不著力道地打了下她的小屁屁。
她翻了個身,環住他的腰,“老公,其實,我心裏麵挺美的。”
康劍嘴角緩緩地彎起,“口是心非的小東西。哦,不是小東西了,是孩子媽媽。”
“嗯,孩子他爹,晚安!”
後來的日子就是忙忙碌碌的。
康領導從廣州參觀回來,繼續去雲縣施展作為,白雁回到了濱江。當然,李心霞與康雲林還有鍾點工一並搬了過來。幸好當初買的房子夠大,不然還真擠不下。
在李心霞的強硬堅持下,白雁的假期隻得再次延長到產假結束後。白雁有抗爭過,李心霞也妥協了,但有個要求,她得陪著白雁。
你想想,有一個坐在輪椅上高位截癱的婆婆耳提命麵地跟在你左右,這班還能上嗎?
白雁放棄抗爭,乖乖在家養胎。
康領導回來過周末時,她和他上了床之後,小小聲地向她抱怨,說她現在和頭豬差不多。
康領導一向聽老婆的話,這次,卻沒附和,說:“爸媽考慮很周全,你在手術室上班,每天麵對的都是血肉模糊的身體,你想嚇壞寶貝呀!”
白雁撇嘴,“你以為你家孩子有雙激光眼,能穿透肚皮?”
康領導直樂,“我家孩子沒有激光眼,但一定有雙慧眼,因為她有一個聰慧的媽媽呀!
白雁無語。”
李心霞多年把心封閉著,現在徹底地敞開心懷,母愛泛濫成災。陪白雁到江邊散步時,別人問白雁是不是她女兒時,她都笑眯眯地點點頭。
康雲林是後勤部長,他學會了買菜,學會了逛超市,最樂此不疲的事,就是坐在書房裏給孩子起名字,至今,差不多已經起了百來個。
康領導則是恨不能把老婆是寵上了天,不管工作多麼繁忙,周五他是一定要回來陪老婆的。他在會議上講,工作是要講究效率,講究質量,不是把自己泡在文山會海裏。工作重要,家庭也重要。家庭和美了,工作才有勁頭。
秋天的時候,柳晶生了個七斤重的兒子,眉眼間和簡單很像,把簡單樂得合不攏嘴。那個季節是他們家的收獲之季,簡單從秘書提升為縣長助理,柳晶戲謔地稱自己也做官太太了。
隔年春天,迎春花開得婆娑生姿時,一個下雨的早晨,白雁生下了一個小姑娘,康劍給她取了個乳名叫囡囡,學名叫康雨漪。
對沒二話地找梯子。
囡囡滿一周的初春,康劍因為工作傑出,被省委組織部破格提拔為濱江市委書記,連升二級。
三十四歲的地級市的市委書記,在全國來講,都是屈指可數的。
同月,經人大選舉,陸滌飛差不多全票通過,成為濱江市的市長。
兩個人在濱江市政府前合影,拍照片的還是顏一笑。
陸滌飛奇怪這位顏記者如今真的是太閑了,為了這種沒什麼深度的小新聞還從北京飛到濱江來。
天氣真好,陽光散發出溫暖的光澤,讓人聯想到與春天有關的畫麵:綠色的草地、盛開的花朵、潺潺的溪水、遠山、白雲、樹林裏牽手的情侶……顏一笑心情也很好,與往日不同,身上多了些奔放與激情,少了犀利與尖刻。“《萍蹤俠影》裏,張丹楓和雲蕾都是武林高手,兩人武藝不相上下。一次偶然的機會,兩人聯手創造了一套劍法,雙劍合璧,居然達到了1+1大於2的效果。今天,康書記與陸市長聯手共事,我對濱江的明天很樂觀。”
哦哦,這就是雙劍合璧的寓意!陸滌飛看著顏一笑,故意說道:“在顏記者看來,這回我是從樹蔭下走出來了?”
“陸市長就那麼怕熱?”
陸滌飛眉梢一挑,“可是從職位排序上來看,我還在康書記之後。顏記者會不會想,我們能力還是有懸殊的。”
“沒有懸殊,但是……”顏一笑拖長了語調,“陸市長缺個人管。”
陸滌飛摸著下巴,點了點頭,“是嗎?這我倒要好好找找,敢管我的人可不能一般呀!”他把情感都調到眼角,深邃地看向顏一笑,想和她開個玩笑。
顏一笑毛遂自薦:“陸市長覺得我如何?”
陸滌飛瞠目結舌,好一個大膽的顏一笑!
“陸市長考慮考慮吧,我真的喜歡上濱江了。哈哈,我先去聽康書記的就職演講。”
今天,康書記在江天酒店對全市市民、各家媒體,進行就職演講。
白雁仍是一個行事低調、為人親和的小護士,不多言不多語,工作認真、踏實。
低調的白護士在康領導就職演講那天恰好休息。
“平時都是爸媽帶囡囡,今天我休息,我來帶孩子。你的演講電視台會現場直播,我就在家裏給你加油。老公,我不陪你,你不會很緊張吧!”做了媽媽的白雁一如往昔地拿老公調侃著。
新出爐的康書記對著鏡子再一次理了下領帶,“我不會緊張,但我會很沮喪。”他掉過頭來看妻子。
白雁摸摸耳朵,沒聽錯吧!濱江大街小巷都在傳,新上任的康書記,卓爾超群,瀟灑英俊,已經上升為濱江市的知性女子殺手,這種人沮喪,其他人還活嗎!
“再大的成就,沒有你陪我共享,一切都沒意義。”
“老公,你別上綱上線,讓我很有罪惡感的。你是濱江的父母官,這個意義很大的。”白雁費盡口舌地勸慰道。其實是她不想讓自己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那樣以後出門就像是隻大熊貓似的。
“我先是你的老公,再是濱江的父母官。老婆,你不會覺得我這樣的老公讓你很丟臉吧?”
白雁閉了閉眼,康領導在官場廝混太久,道行越來越深,她快戰不過他了。
小心翼翼地笑笑,“我一直以我的老公為驕傲、為偶像的。”
一直拉著個臉的康領導終於笑了,伸出手,“那麼今天為了你的偶像,當一回粉絲,委屈不?”
“一點也不。”後麵已到懸崖,再無退路,隻得迎戰。
“我幫你換衣服。”康領導從身後攬住白雁,唉,明明都做媽了,這腰肢還這麼纖細,他一抱著,就情不自禁地心動神離。
“老婆,我落魄時,你能不嫌棄,為什麼在我成功了,卻要把我推得遠遠的呢?”
白雁無奈地耷耷肩,能推多遠,睡覺時都不能離他一臂,翻個身,都要摸著她拉進懷裏,他才睡得安穩。
“老婆,你知道嗎?我一直也是以你為驕傲的。今天,是我重要的日子。身為濱江的父母官,我也想把我的幸福和驕傲展示給別人。”
“康領導,別再給戴高帽子了,我投降,我換衣。”白雁皺了下鼻子,乖乖地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陪著康領導走秀去。
江天酒店為了新書記,很鄭重地從大門到會場都鋪上了簇新的紅地毯。
康劍牽著白雁的手走下車,閃光燈響成一片,等候多時的官員們上前一一握手道賀。
白雁悄悄地從康劍的掌心裏抽回手,故意走到最後。
“康夫人!”燈光一閃,顏一笑給了她一個大特寫。
圍觀的人群突然分成了兩半,一道道目光齊刷刷地轉向白雁,長長的紅地毯在她麵前延伸著,康劍站在地毯的中央,深情地凝視著她。
“我愛人白雁。”他微笑地向眾人介紹,伸出手。
“去吧,別讓他久等!”顏一笑擠擠眼。
白雁直直地立著,內心的幸福感突然膨脹,直到變成了一隻熱氣球,呼嘯著上升。她明白了,如果你愛一個人,不管他是販夫走卒,還是高官富賈,你都應該不離不棄地站在他身邊,與他共苦難、共榮華。
眼前的這個男人,在一開始來意不善,可是在歲月的長河裏,在一件件的意外中,在苦難前,他們忘卻了心中的恨與怨,慢慢融合了、相愛了。
這份愛來之不易,所以他們比任何人都倍感珍惜。
珍愛你,於是,珍愛與你有關的一切。
白雁抬起頭,對著康劍溫婉而笑。她看不到別人,她的眼裏隻有這個深愛著她的男人。
她抬起腳,沿著紅毯,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地毯很軟,腳步踩上去有點鬆晃,但她走得很平穩。
不長的距離,她像是走了很久。
“老公!”終於,她走到了麵前,把手放進他的掌心裏。
“我們該進去了。”康劍向眾人頷首,握緊白雁的手,轉身走向演講廳。
她側過頭,看他英俊的麵容,她想,就這樣走下去吧,握緊他,跟著他,一直到白發蒼蒼。
在演講廳門口,他在鬆開她手之前,抱了抱她,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他走向了演講台。
她想起在他們成婚的那天,她在進婚禮大廳前也抱了抱他,對他說:“謝謝!”
那時,她謝謝他給了她一個家。現在,他謝謝今生有她同行,再長的路都不會孤單。
他邊走邊回頭看她,笑意在嘴角不散。她眼中泛起潮濕……
今生,她不會再感到有什麼遺憾了。過去的點點滴滴都付水流,潺潺流遠。現在,屬於他們的幸福生活才正式開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