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慢騰騰地坐起來,迷瞪著眼睛拿出煙來,給我和林武一人點上一根,低聲嘟囔道:“哥們兒真能‘作蹬’,這麼‘作蹬’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林武大口地吸了兩口煙:“你懂個蛋蛋,在勞改隊裏你再不找點樂趣來玩兒,等著憋死呀。老子在看守所的時候就這樣,連蝴蝶我都敢打,也沒怎麼著我。”
李勇躺下,抿著嘴笑了:“遭罪的時候誰知道其中的滋味?所以我說,這犯法的營生就不能做。”
李勇上鋪那個被稱作狗繩的夥計探下頭來,滿臉冤屈地說:“你不冤,你大小還算玩了個把姑娘,我呢?整個一個被×冤死犯。”
老辛咳嗽了一聲:“睡覺啦!胡四和林武明天不出工可以晚點兒睡,不過還是到走廊上說話為好。其他人都睡覺!”
狗繩吐一下舌頭,輕聲嘟囔:“看看,我一個好人還得聽一個盜竊犯的咋呼。”
這話被老辛聽見了,掀開被子嘿嘿:“這年頭姑娘們嬌貴著呢,誰沾誰死,不如我偷點兒東西來得實惠。”
走廊上有陰冷的風不知從哪裏灌進來,刀子一樣直刺我的脖頸。我縮起脖子,想把兩隻手抄起來,由於戴著捧子沒辦法抄,隻得整個插進棉褲腰裏,離胯下那物兒隻有半寸,很溫暖。林武學著我的樣子也想插,怎奈他的肚子太大,紮腰的繩子又勒得太緊,硬是插不進去,隻好放棄努力,慢慢往前溜達著問我:“你不覺得咱這事兒處理得太輕了一點兒?”
我說:“應該是吧?”
林武笑了:“說你傻吧你還真有點腦子不夠使的。咱跟這個形勢沾光啦。前一陣子二中隊大猞猁他們聚在一起喝酒,還沒咱們喝得多呢,你猜怎麼著?一律嚴管。”
“照你的意思,咱們這是攤在什麼形勢上了?”我有些好奇。
“攤在中隊大調整上這是一塊,攤在楊隊早就想處理老卞這一塊是主要的,別的我也說不清楚。”
“明白了。”我豁然開朗,長長地喘了一口粗氣,心下暗自慶幸。
“這事兒你打算怎麼辦?”蹲在廁所門口,林武問我。
“什麼怎麼辦?這不是已經完了嘛。”
“咳,我是問你,咱就這麼吃老鷂子的虧了?”
我低下頭來想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盯著林武,問道:“你說呢?”
林武舉了舉捧子,神色曖昧:“要不咱也給他來來這個?”
你有那麼大的本事嗎?就算你有,我也不願意再攙和什麼事兒了。我眨巴了兩下眼睛,看著他說:“我知道你咽不下這口氣去,可是有什麼意思呢?常言道,折人三千自損八百,最終的結果誰能說得清楚?老老實實打你的勞改吧。政府說了,好好改造,前途光明。”
林武歎了一口氣,搖搖頭說:“有點兒窩囊,憑咱們讓一個‘穿棉褲頭的’給玩成臭狗屎了,以後還怎麼混?”
我笑了笑:“臭狗屎就臭狗屎吧,以後少跟他犯事兒就是了,再說你不是還有不到半年就走了嗎?”
林武的眼睛亮了一下:“說的也是,利利索索回家比什麼都強,我還準備減他幾個月呢。”
我忽然就難過起來,沉默了半晌,站起來走到窗前。
外麵黑得一塌糊塗,什麼也看不見,隻有遠處“嗡嗡”的機床馬達聲隱約傳來,還讓人覺得有一絲生氣。
在這座用四麵大牆圍住的籠子裏,什麼時候才能出去享受自由?我用力搖晃了一下腦袋,董啟祥堅定的目光閃現在我的眼前:“在這裏不要想依靠任何人,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幫你,要想好好活下去依靠的是自己的腦子。”
我扳住冰冷的窗欞用力拉了拉酸麻的手臂,回頭對林武說:“你覺得我有沒有希望早點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