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武用一種有力的口吻說:“將來改不改判我不敢肯定,但是我敢肯定的是你絕對會混得很好,兄弟你打的這個基礎不錯。”
聽了這話,我很激動:“改判咱先不去說他,你先說說剛才這話的意思我聽。”
“站這裏說話太冷,”林武拉著我回到門口,神秘兮兮地說,“古人說塞翁失馬焉什麼什麼的……”
“焉知非福。”我插話說。這小子很有趣,文盲底子愣想往文豪那邊靠。
“對,焉知非福,”林武往我這邊靠了靠接著說,“那意思就是說,你跟著倒黴沾光了。”
人家古人是這麼個意思嗎?得,有那麼點兒靠譜也行。我給他點上一根煙,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林武抽了兩口煙,接著說:“你看,本來就你這文弱書生的樣子,在這兒沒點兒真本事誰肯搭理你?你倒好,還沒下隊大夥兒就知道你不好惹,為什麼呢?因為你在看守所裏還敢打人,我說的是出手還那麼狠……”
好家夥,我那還叫狠?林武看我不服氣的樣子,輕蔑地掃了我一眼:“你這個人真的很沒意思,整天跟我裝什麼白麵相公?我知道你想說你冤枉,管你冤不冤枉,反正你這名聲一下子就‘造’出來了。你一來,很多人都想‘拉巴’你呢。為什麼我一開始想給你來個下馬威?我是想……哈,這話說多了。總之,這是一個好事兒。接著你又砸了老卞,還跟中隊裏幾個有頭有臉的哥們兒一起喝酒,你想誰還敢惹你?這就等於你把犯人這一關先過了,這叫歪打正著,還可以說叫‘有心插柳柳什麼……’哎,柳什麼來著?”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有道理。下一步該怎麼辦?我聽你的。”
“怎麼辦?想辦法控製權力!在這個鬼地方,你沒有硬家夥,幹什麼都白搭。”
“什麼硬家夥?”我知道自己的身上除了下半截偶爾還硬那麼一下之外,再也沒有可以硬起來的地方了。
“硬家夥就是幹管人的活兒。”林武的兩隻眼睛放出了陰冷的光,咬牙切齒地說,“看見老鷂子了吧?那才是真正的勞改油子!人家一下隊先值上班了,哪個人不得求著他?連政府也得護著他,那是政府的一杆槍啊。所以,你也應該想辦法撈個有權力的活兒來幹,比如值班、打飯、當組長,最後上紀委會,再最後你就等著減刑去吧。”
“行,我慢慢來。”一番話說得我熱血沸騰,我信心百倍地說。
“不過,”林武朝我的臉上噴了一口煙,悄聲說,“依靠自己的力量顯然不行,第一步你得先形成自己的勢力,讓大家都聽你的才行,眾人添柴火焰高嘛,我相信你有這個腦子。我是完蛋啦,吃虧吃在底子沒打好上,性格不行。”
“你不是混得挺好嘛。”我還沉浸在對未來無盡的遐想之中,胡亂應道。
“好什麼好?”林武把煙蒂猛地彈出窗外,望著黑漆漆的天,鬱悶地說,“按說像咱這為人,咱這體格,管怎麼也得混個人五人六的吧?操,跟個迷漢不相上下!為什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啊,說發火就發火,說嘻哈就嘻哈,沒個人樣誰重視你?說白了就是個好漢子不稀惹,賴漢子惹不起的主兒。有什麼前途?現在後悔也晚了。看你的啦,記住,千萬接受我的教訓,不能整天嘻嘻哈哈的,要板起臉來——裝×,這樣才會有人重視你。”
林武的這番話讓我受益匪淺,甚至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嗬,裝×是我的強項,盡管我什麼也不是,但裝×這一招我已經駕輕就熟了,在外麵的時候就經常使用,關鍵時刻屢試不爽。本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已經準備放棄這些搬不上台麵的招數了,沒想到它們在這裏好使。嗬嗬,技不壓身啊,“會裝×,少吃苦”,這是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