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潼放下花束,從包裏一樣樣地拿出郭芷君需要的東西,仔細塞進櫃子裏,然後坐在床邊,作勢要重重擊打她腿上的石膏:“你還想走遍全世界,我看你現在連下床都難。”
郭芷君自然知道李梓潼不會真的動手,大大咧咧地伸著腿。難得受一次傷,她可以毫不客氣地指使李梓潼做事:“去,給我削個蘋果。”
李梓潼瞪了郭芷君一眼,還是乖乖地拿起一隻蘋果,邊削皮邊偷偷打量郭芷君,見她臉上洋溢著自得其樂的生動表情,放心了許多:“看樣子你已經完全恢複元氣了。”
“那當然,我像是那種耿耿於懷,給自己找罪受的人嗎?”郭芷君扮了個鬼臉,“我的心理素質可是超級無敵強大的。”
就在這時,旁邊病床的女孩突然“嗚嗚”大哭出聲,原來是她的男朋友得知她受傷,連夜從外地趕了回來,女孩一見到他,就撲進他懷裏哭訴自己的遭遇。
看著她男友滿臉無奈的表情,郭芷君和李梓潼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不一會兒,就有醫生來給郭芷君換藥。她胳膊上雖然是外傷,但創麵很大,為了不讓好友看到駭人的傷口受到驚嚇,她貼心地趕好友走。
李梓潼經營著一家古董店,隻有她一人打理,也就沒客氣,打了聲招呼就匆匆離開。
給郭芷君換藥的是一位年輕的女醫生,她戴著白色的大口罩,梳了一個低低的馬尾,斯文又可愛。雖然隻露出半張臉,但從她的眉眼看,應該是個清秀可人的姑娘。郭芷君一邊配合她換藥,一邊在心中感歎現在的醫生顏值是越來越高了。
隻是這位年輕醫生的水平可不怎麼高明,看她處理傷口和包紮時的模樣,有些笨手笨腳的。
郭芷君忍不住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名牌,“實習醫生韓文娟”。原來她還是個實習生,那郭芷君倒是可以理解了。
剛從醫學院畢業的學生,臨床實踐機會還不多,自然生疏,所以她一點也不介意被當作小白鼠,每個人都是從不會到會慢慢成長起來的,尤其是醫生這個行業,沒有數年的磨煉,怎麼可能成為一個醫術精湛的好醫生呢?
郭芷君摸了摸胳膊上凹凸不平的紗布,包得實在有礙觀瞻,甚至還有點疼,但她還是麵帶微笑,禮貌地道了一聲“謝謝”。
韓文娟看了看她,沒有說話,簡單收拾好東西,剛準備離開,查房的醫生進來了。
走在最前麵的醫生,郭芷君看著有些眼熟,應該就是昨天在車禍現場救她的那個人。當時情況緊急,她又疼得厲害,實在沒心思留意他的長相,今天再次見到,有點被他驚豔到。
他年紀很輕,應該還不到三十歲,戴著淡藍色的口罩,有著他這個年紀不多見的沉穩和淡然,他低著頭正在寫查房記錄,窗外的晨光斜斜照射進來,他整個人都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煞是耀眼。黑軟的頭發微微搭在前額上,遮住了他僅露出一點的低垂的眉眼,卻也因此能更清晰分明地看到他的睫毛,真是讓女人都要嫉妒的又密又長。但那眼簾下遮掩著的雲影天光,又會讓人無端聯想到那雙眸子一定十分銳利,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郭芷君正花癡這位年輕的醫生,他突然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郭芷君有些尷尬地理了理頭發,眼角餘光劃過他胸口的名牌,“外科主治醫師林森”。
林森?這位林醫生五行缺木?郭芷君被自己的腦洞逗樂了。
林森也在打量郭芷君,但他看的可不是郭芷君的臉,而是她手臂上的傷口,隨後嚴厲地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韓文娟:“這是你包的?”
韓文娟頓時露出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怯怯地道:“是的,林醫生。”
林森眉心緊蹙,語氣嚴肅:“你不知道這樣的包紮方式是錯誤的嗎?你身為醫生,即便隻是個實習醫生,也應該具備獨立工作的能力,如果連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我勸你還是放棄醫生這個職業吧,否則你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
林森還在嚴厲批評韓文娟,郭芷君卻有些看不下去了,沒想到外表內斂沉穩的林醫生教訓起人來竟如此不留情麵,尤其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韓文娟低著頭,像是要找個地洞鑽進去。林森身後的幾位實習醫生,見韓文娟挨訓,並沒有太過驚訝,可見林森平日裏待人向來十分嚴苛。
郭芷君最看不慣這種頤指氣使的上級,自覺身份高人一等,從不顧及別人的感受,隻是林森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說話時還是仔細斟酌了下:“沒有一個人一開始就能做得完美,都是經過長期實踐積累的,我的傷不嚴重,我可以接受她的包紮手法。”
林森的眉頭似乎蹙得更緊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好說話的病人,其實在他看來,這也並不是好說話,而是愚蠢至極。身為醫生,他認為任何對自己或者別人的身體說出不負責任話的人都是愚不可及的。
“你懂什麼,外傷包紮是每一個普外科醫生都應該具備的基本技能,你覺得這隻是小傷,但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小傷,如果處理不當,都有可能會造成感染,嚴重的話,你這條手臂就有可能保不住。”
“哪有那麼誇張?”郭芷君才不信呢。醫生說話都是誇大事實的,尤其是這個林森。
“你不信?”林森冷哼一聲,“你要是不相信我的專業判斷,就這樣包著吧,以後要是缺胳膊少腿了,可別抱怨誰。”
郭芷君原本還沒什麼情緒,但看到林森的態度,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今天還非得和他理論清楚不可。她撐起身體,想下床。
林森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看起來軟萌無害,脾氣卻那麼倔,一言不合就進入開戰模式。她不顧醫生的阻攔,笨拙地下地,看她的模樣,今天就算是用跳,也要跳到自己麵前一爭高下。
這時,隔壁床位的家屬正提著剛打好的水壺經過,郭芷君拖著打了石膏的腿,忍著胳膊上的疼痛,原本就有些支撐不住,眼看就要和來人撞上……
說時遲那時快,林森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拉住了郭芷君,並把她半抱半拽地帶離了危險區域。那家屬也嚇了一跳,趕緊走開了。
“請你立刻回到床上躺好。”林森咬牙看著郭芷君,隱忍著怒意,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回去,“這裏是醫院,是養病的地方,病人應該聽醫生的話。還有,我怎麼教實習醫生,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郭芷君原本還想和他講道理的,但他現在站在自己麵前,高了一大截,身上又帶著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她縱然有再多的話也隻能吞回肚子裏。
韓文娟好像並不感激她的仗義執言,隻是一個勁兒地對林森說:“對不起,林醫生,我知道錯了,我重新給她包紮。”
“不用你了。”林森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點了另一位實習生的名字,“小劉,你來給她包紮。韓醫生,你仔細看著,好好地學,我不希望你以後再出現這種低級錯誤,再犯一次,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我知道了,林醫生。”韓文娟委屈地退了一步,把位置讓給小劉醫生。
林森看著她搖了搖頭,帶著其他實習醫生去另一間病房了。
郭芷君對著他的背影扮了個鬼臉,這個討人厭的家夥。她原本還打算好好道個謝的,但看現在的情形,別說道謝,別掐起來就該謝天謝地了。
被指派接替韓文娟給郭芷君重新包紮傷口的小劉醫生,一邊小心翼翼地拆下她胳膊上的紗布,一邊細致地給韓文娟講解要領。
郭芷君也在一旁聽著,突然覺得林森剛才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身為外科醫生,哪怕再簡單的事也要做到細致專業,即便像傷口感染這種事難以杜絕,也可以用自己紮實的專業知識盡可能地為患者減輕痛苦。所以說,包紮傷口看似簡單,但如果手法錯了,的確可能引發潛在危險。
這個林醫生,脾氣雖然壞了一點,但其實嚴格要求實習醫生並沒有錯。
“好了,你感覺怎麼樣?”小劉醫生是個陽光開朗的暖男,一直都笑眯眯的。郭芷君因他燦爛的笑容,很快平息了怒氣。
她摸了摸重新包紮過的傷口,活動自如,也感覺不到疼痛了,看來醫生與醫生之間也有很大的差距,這位小劉醫生應該算是林醫生的得意弟子了吧。
“你不要怪林醫生,他也是為了我們好。”小劉醫生邊整理器械邊說道,“林醫生看起來嚴肅,其實是個很好的人,隻不過不善於表達罷了,醫院的人都知道,林醫生的能力和職業素養都是一流的。”
“嗯,謝謝你。”郭芷君心裏已經覺得自己剛才做錯了,但嘴上堅決不肯認輸,“反正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蠻不講理目中無人之人。”
小劉醫生笑了笑,不再解釋,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後,就和韓文娟一同離開了。
病房裏又恢複了靜謐,旁邊病床的女孩突然掀開隔在中間的簾子,一臉興奮地說:“你有沒有發現這個林醫生長得好帥啊,尤其是他剛才訓人的時候,簡直酷斃了。”
郭芷君無語地對著她花癡的表情,難以認同她後半句話的觀點。
不過林森確實長得很帥。
此後幾天,林森作為郭芷君的主治醫生,還是每天早上來查房,照例給她做檢查,寫醫囑,對待她和別的病人一視同仁,就好像之前的事並沒有發生過。
郭芷君最怕無聊,遇到其他的醫生或者護士還能閑聊幾句,可這個林森仿佛是個絕緣體,除了必要的話,其餘時間都不會多看她一眼,這讓她覺得有些沮喪。
閑來無事,她最大的樂趣就是看書,偶爾作畫,反正躺在床上也是無所事事,就拿出畫筆隨意描上幾筆。她的畫功還不錯,雖然是Q版造型,卻生動得很,一看就知道畫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