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薑沉魚看見父親書房燈火通明,暗衛們進進出出,窗戶上剪出父親和哥哥的兩個影子,在焦慮的踱來踱去。
恰巧薑夫人帶著丫鬟走過,她連忙出聲喚道:“娘。”
薑夫人回頭,看見是她,柔聲道:“沉魚,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
薑夫人勸道:“庚帖的事,我已命下人們全都不得聲張對外泄露,還找了巧匠將它還原,你放心,保管做的天衣無縫瞧不出有被燒過的痕跡。你也別多想了,快去睡吧。”
薑沉魚望著丫鬟手裏捧著的宵夜道:“娘這是要去爹和哥哥書房?”
薑夫人歎道:“他們都在等宮裏的消息呢,今夜怕是不能睡了,我給做了玉帶羹和水晶餃,防止他們夜裏肚餓。”
“讓我去吧。”薑沉魚說著從丫鬟手中取過托盤。薑夫人見她這樣子,心知她有話要跟他們說,當即點點頭道:“也好,那就由你送過去吧。”
薑沉魚捧著宵夜敲了敲書房的門,然後走進去,薑仲和薑孝成正坐在書案旁下棋,抬頭看見是她,也不意外。薑孝成道:“妹妹你來的正好,聽說今天曦禾夫人嘔血之時你正好在場,快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薑沉魚便將事件從頭到尾細細描述了一遍,眼見父親和哥哥的神色越發凝重,不禁問道:“爹,可查出是誰給曦禾夫人下的毒了嗎?”
薑仲發出一聲苦笑:“重點根本不在於是誰下的毒,而是皇上希望是誰下的毒。”
薑沉魚迷惑不解道:“爹的意思是?”
“你還不明白嗎,沉魚?”薑孝成在一旁道,“剛從宮裏傳來的信兒說,皇上已把皇後囚禁起來了。”
薑沉魚吃了一驚:“皇後?是皇後下的毒?不可能!不可能是她的啊……”
“瞧瞧,連你都不會信,這宮裏頭又有哪個會信?”
“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薑仲看著棋盤上錯落複雜的棋子,表情變得更加悲哀,喃喃道:“畢竟是,晚了一步……哦不,是從頭到尾,根本就已被隔絕在外了……”
薑沉魚轉頭向兄長求助,薑孝成的目光也膠凝在棋局之中,低聲道:“爹,事到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根本就沒有容我們插手的餘地。”
“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
“是。”薑仲抬眼望向自己的小女兒,燈光下,薑沉魚的容顏越見美麗,那是真真正正一種明露春暉般的美貌,純淨無暇的不染絲毫滄桑,所謂的大家閨秀四字,在她身上得到了完完全全的體現……隻可惜,這樣的儀容,這樣的玉質,還是沒能派上用場……
“沉魚,你回去睡吧。”
“爹爹不說清楚,女兒不走。”
“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薑沉魚怔立半晌,用一種異常恍惚的聲音道:“爹爹真的認為,事情到這一步,我還能置身事外麼?”
薑仲與薑孝成二人俱都一震,父子兩人交換了個眼色,最後由薑孝成開口道:“妹妹,你可知道,我們為何如此積極的促合你同淇奧侯的婚事?”
為什麼?這個問題提的真是好啊。
於她而言,因為她愛慕公子;於母親而言,因為母親覺得姬嬰是個可托付終身的人;但是對父親和哥哥而言,看中的絕非他這個“人”,而是他所擁有的權勢地位罷。
由此可見,女子和男子,在考慮同一樣事物時,本就存在天壤之別的差異。可是這話,又讓她如何能說出口?
於是薑沉魚隻能沉默。
而在她的沉默中,薑仲長歎一聲,緩緩道:“眾所周知,圖璧原有四大世家:王、姬、薛,薑。當年皇子奪嫡中,王氏保的是太子荃,薛氏保的是當今的皇上,至於姬家,當時老侯爺姬夕病得快要死了,根本無力管事,但皇上迷上了姬忽之才,非要娶她為妻。據說姬忽一開始是不同意的,後來不知怎的改變了心意,也就嫁了。如此一來,皇上有薛家撐腰,又得姬家相助,最終得了這個皇位。而我們薑家,從始至終一直保持著中立狀態。”
這些話,仿佛一隻手,掀開過往的同時,亦將眼前的混沌局麵慢慢抹開,薑沉魚看見有些東西開始浮出水麵,每條紋理,都是那般的鮮明。
“也就是說,在皇上登基這事上,我們薑家可謂是一分力未出,因此,盡管皇上後來繼續任命為父為右相,但在為父心中,始終是心虛不安的。也因為這緣故,三年前,為父急急的將畫月送進了宮中,一來表示臣子忠心,二來也希望畫月能得受聖寵庇護全家。”
姐姐……是那樣被送進宮去的啊……她一直一直以為,虛榮好強的姐姐,是自己想進宮的,因為她曾經說過:“要做,就得做人上人;要嫁,就得嫁帝王妻,這樣才不枉生一世!”薑沉魚的手慢慢在袖中握緊,忽然覺得從前的自己好生幼稚可笑,以為不聽不見那些爾虞我詐的事情便行了,以為隻要自己始終清白就行了,卻不曾想,又是什麼使得她可以那樣悠然逍遙。那都是家人的犧牲啊!父親的犧牲,哥哥的犧牲,姐姐的犧牲……
“但是,畫月雖然受寵,封後卻是無望,再加上自曦禾出現後,便連那一點的恩寵,也都消逝了。聽說,皇上已有半年未進過嘉寧宮了。”薑仲說到這又是長長一歎,“這半年來,曦禾與皇後的矛盾日益尖銳,表麵上看皇上每次都是袒護薛氏,但細想之下,他真正保護的其實是曦禾才對,畢竟,相較有整個家族支持的皇後,曦禾那樣一個出身寒微毫無背景之人反而能在深宮之中毫發無傷,豈非奇跡?帶著這樣的想法為父開始暗中查訪,終於被我看出端倪……”
“什麼端倪?”
薑仲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字道:“真正有矛盾的不是曦禾與皇後,而是皇上與薛家!”
薑沉魚雖涉世不深,但卻是個一點就透的玲瓏之人,父親這麼一說,她頓時就明白了,明白過來後再細細回想所發生的那些事情,越想越是心驚,最後不禁啊了一聲。
“你也想到了吧?薛氏強橫欺主,專權擅政,皇上登基四年,卻事事都需聽他之見,受他之製,若他是個平俗庸君也就罷了,偏偏我們這位主子處事剛斷善謀,再是聰明隱忍不過,因此,我猜想,他早有除薛之心,隻是時機未到。想通了這點,為父就開始觀察這滿朝文武中,誰是站在薛氏那的,誰又是站在皇上那的?”
“是公子……”薑沉魚的聲音很輕,臉上恍惚之色更濃。
“沒錯。要說看薛氏最不順眼,最一心向著皇上的,如今也隻有姬家了。”薑仲注視著自己的女兒,感慨道,“所以,為父才會想要將你許配給淇奧侯,表明薑家願與他們同心協力,一同輔助皇上,隻可惜……”
薑沉魚替他接了下去,“隻可惜,晚了一步。皇上大概已經準備就緒,開始迫不及待的要對薛家動手了,而曦禾中毒,就是整個計劃的第一步。”
薑孝成讚道:“妹妹果然聰明。”
薑沉魚繼續分析道:“聖旨落水一事,出來調停的是公子;如今夫人中毒,又是公子帶人來查出的病症,也就是說,公子與皇上聯合起來演了一出逼宮之戲,將矛頭指向皇後。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曦禾與她不和,上次聖旨落水一事,曦禾揪著皇後的小辮子不依不饒,大大損害了皇後顏麵,哪怕是個再好脾氣的人,都會心存芥蒂。此次夫人懷孕,最有理由有動機下毒的就是皇後了!”
薑孝成插話道:“先前宮裏傳來的消息說,寶華宮那邊的太監已經招了,說是受了薛家人的賄賂所以才給曦禾夫人下的毒的,而且毒藥的來源也查清楚了,說是薛皇後身邊的奶娘程氏親手給的,程氏上吊自盡了。皇上為此大發雷霆,二話不說就下聖旨,將皇後軟禁。”
“薛懷見女兒被廢,必定大怒,可他現在駐守邊關,一時之間回不來,他的兒子薛肅又是個好色無能之輩,斷斷不會是皇上的對手,被抓被關被殺也就是這幾天了,不過如此一來……”薑沉魚猛然驚道,“莫非皇上打的主意還不僅僅是削弱薛家,而是徹底逼薛懷反麼?”
此言一出,一室俱寂。
薑仲和薑孝成顯然沒有考慮到這一步,聞言全都變了臉色。而薑仲怔怔地望著女兒,更是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薑沉魚,他的小女兒,從小最是乖巧懂事。琴棋書畫固然一一學好,女紅烹調亦不輸於人,無論是奶娘、夫子還是侍婢家仆,沒有不誇她脾氣好的。他記得有一年中秋,一家人聚在一起賞月時,他故意出題考這三兄妹:“你們誰能將這根羽毛扔的最遠,我就把這隻水晶月餅獎賞給誰。”
於是乎,三個孩子一字排開,彼時孝成十歲,畫月九歲,沉魚隻有八歲。
孝成從小就是頭腦不會拐彎的傻孩子,當即就把羽毛丟了出去,結果那羽毛飛了半天,被風悠悠吹回他的腳邊。
畫月明顯要聰慧許多,撿了團泥巴裹住羽毛,再將泥巴丟出去,丟了兩丈遠。
輪到沉魚時,她命人取來掛在遊廊上的鳥籠,將羽毛係到百靈的腿上,再把手一張,那鳥兒便振翅飛走了。
不隻孝成和畫月,在場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沒想到一個八歲的孩子會想出這樣妙絕的方法。可她半點驕傲之色都沒有,隻是微微一笑道:“羽毛本就是鳥身上拔下來的,還給鳥兒才是正道。哥哥,姐姐,這個月餅我們一起吃吧。”
當時府上的師爺就讚歎道:“三小姐機慧過人,但更難得的是宅心仁厚,將來必有大作為。”而他當時並未將這話放在心上,畢竟,這個小女兒大多數時間裏隻是個安靜的存在,不生事,也不出挑,乃至她大了,平日裏見到都是一幅低眉斂目溫婉可人的模樣,幾曾想到她會有如此犀利的眼光,和精準的邏輯?
這個站在燈下麵色冷靜侃侃而談分析事理絲絲入扣的人,真的是他女兒麼?
薑沉魚道:“皇上既然敢囚皇後,就不會再手軟,薛肅之頭必砍,而一旦砍了薛肅的頭,薛懷絕對不會退忍,他有大軍在手,再加上手下將領的挑唆,很有可能就此反了。隻要他一反,兩方勢成水火,戰爭再所難免,看來,這場浩劫,是逃不過了……”
薑孝成聽的心驚膽戰,“妹妹,你別嚇人。”
“沉魚之言絕非危言聳聽。”薑仲立馬站穩陣線,虛心求教道,“那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做?”
“我隻是覺得奇怪……”
“什麼地方奇怪?”
“皇上逼薛懷反,必定是算計好了能贏。可是薛懷號稱百年難遇的神將,手上又持有六十萬薛家軍,朝中根本沒有可以對抗的將領……”說到這裏,她想起了潘方,想起那一日姬嬰在茶館外對潘方說的“他日戰起,必有用你之時”,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公子早就知道會有大戰,所以連將領都先挖掘好了,潘方能力如何,她雖然不知,但能令公子如此屈尊降貴的親自去找的,必定不弱。隻不過,潘方對薛懷的話,還是太嫩了,皇上也決計不會將寶押在這麼一顆贏率難定的棋子上,也就是說,必有暗招。
那他的暗招是什麼呢?想不出來……
這時門外有人低喚道:“相爺。”
薑仲神色一振,連忙道:“進來。”
一暗衛匆匆走進,跪下。
薑孝成道:“如何,事情有進展了嗎?”
“屬下已經證實,江晚衣確實是江淮的獨子。其醫術也的確青出於藍,更勝其父。不過父子感情非常不好,江淮本指望他也進太醫院,接替他的位置,但江晚衣卻說了句‘醫者當懸壺濟世營救百姓,不甘困於深宮趨從炎勢’……”
薑孝成聽到這裏嗤鼻:“他若真不是趨炎赴勢之輩,這回怎麼就眼巴巴的進宮了?”
暗衛沒有理會他的嘲諷,繼續麵無表情地說道:“三年前江晚衣和他父親大吵一架後就離家出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沒想到此番再出現時,已成了淇奧侯的門客。”
薑仲發令:“繼續查。一定要把他和淇奧侯之間的關係查清楚。”
暗衛應了一聲,“第二件事,曦禾夫人服了江晚衣的藥後,脈息平穩了許多,不過還沒有醒,若醒了我會再來稟報。”
“嗯。”
“第三件事,是有關薛肅的。”
薑孝成眼睛一亮,“那色鬼怎麼了?”
薑仲輕哼一聲:“好色,能比的上你?”
被父親這麼一說,薑孝成頓時臉紅了,尷尬的咳嗽了幾聲。幸得暗衛的聲音已經清清冷冷的響了起來:“薛肅前陣子看上了三香茶館的女說書先生,召她入府說書,醉後性起,將她強行奸汙。”
薑沉魚心頭一顫,果然是秦娘!在那樣親眼目睹了兩人的姻緣之後,再聽聞這樣的結局,直覺人生境遇,實在殘酷。
“那女先生雖是寡婦,早死了丈夫,但數日前已準備再嫁,出了這樣的事,回家後想不開,懸梁死了。她的未婚夫怎肯作罷,就此鬧上薛府,一路打進去,但畢竟寡不敵眾,還沒見到薛肅就被擒了。據說當淇奧侯趕到時,他已被打的隻剩下半口氣。”
薑孝成道:“等等,此事與淇奧侯何幹?他趕去幹嗎?”
“那名叫潘方的男子,雖然是個屠夫,但也是淇奧侯的門客之一。”
薑孝成笑道:“他倒好,門下什麼販夫走卒都有。”
薑仲訓斥道:“你若有他一半本事,你爹我也不需要這把年紀了還操心成這樣!”
薑孝成莫名其妙又挨了訓,心有不甘,嘀咕道:“你怎麼不說是你沒本事,連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都鬥不過,還得眼巴巴的巴結著……”
薑沉魚連忙衝他使眼色,薑孝成匝巴兩下乖乖閉上了嘴巴。
暗衛適時的繼續道:“淇奧侯得知此事後,立刻從皇宮裏騎馬趕往薛府。薛肅看在他的麵子上,二話不說就交還了潘方,但潘方隻剩下半口氣,於是江晚衣連晚飯都沒吃,又急急趕往侯爺府幫他診治,目前仍在搶救中,生死未卜。”
薑仲點點頭:“再去打探,一有進展,速速來報。”
暗衛躬身退離。
燈花飛濺了兩下,薑沉魚望著案上殘亂的棋局,忽然間就疲了,乏了,再一次的想逃避。
避開這永無休止的權勢之爭。
更避開這爭鬥中,自己注定要被耽誤的一腔情懷。
國難當頭,公子……不會成婚了。
眼中依稀有淚,她提前看見了結局。
不日,昭尹頒旨,皇後失德,禍亂後宮,貶為庶人,幽居冷宮。
而正如薑沉魚所預料的那樣,關山千裏外,鎮守晏山的將領用五百裏加急快件傳來一個更為驚天動地的消息——護國將軍薛懷,反了。
雪已停,霜寒未歇。
鼻息間,可見嫋嫋白氣。薑沉魚看著窗外逐漸暗下去的天色,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握瑜在一旁道:“小姐,天冷,你先回暖閣窩著吧,免得在這給凍了。”
她搖頭,依舊守在大堂前等候。一直等到戌時二刻,薑仲和薑孝成才一同回來,兩人的神色都很疲憊,尤其是薑孝成,雙眼深陷布滿血絲,一幅驚魂未定的模樣,左手還纏著紗布,受了傷。
薑沉魚連忙迎上去道:“爹,哥哥。”
薑仲示意她跟上,三人一同去了書房。
“哥哥,你的手怎麼了?”
薑孝成嘴巴一扁,好生委屈:“今日去抄家時,被隻小瘋狗咬了一口。”
薑仲重重的哼了一聲:“你怎麼不說你色膽包天?真不知道你的腦袋是什麼做的,這等要緊關頭還敢如此胡來,要我說,這一口還咬的輕了!”
薑沉魚搞了半天才弄明白,原來今天薑孝成奉命去薛家抄家時,見一婢女生的極為美貌,一時色起動手揩油,結果被薛采咬了一口。
薑孝成恨聲道:“那小子自身都難保了,還想保護別人,真是可笑。”
薑沉魚急道:“哥哥你把他怎麼了?”
“也沒什麼,踹了一腳丟下去捉到天牢去了,同他那個色鬼老爹關在一起。”
薑仲又哼了一聲:“你再這樣下去,下場也比薛肅好不了多少!”
薑孝成立刻諂媚的笑:“怎麼會呢?我老爹可比他老爹安分守己的多了,而且我不就是想揩揩油麼,也沒真想怎麼著……”
薑沉魚皺了皺眉,但她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哥哥好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一時間也勸不過來,當下撇開不想,挑要緊的事情說:“爹,今天朝堂之上,皇上說什麼了?”
“皇上自然是大發雷霆,還能怎樣?底下本還有些人想替薛家說話的,結果被他一嚇,也不敢說了。目前的形勢朝著主戰一邊倒。”
“薛懷真的反了?”
薑孝成道:“這還會有假?”
“晏山的信早不到晚不到,偏偏這個時候到,也過於巧了罷。不過也罷,是不是真反已經不重要了,目前大家都以為他反了,他根本沒有第二條退路可走。”薑沉魚目光一閃,“潘方的傷勢如何了?”
“那江晚衣的確高明,不但救回一命,而且經過這幾日的調養,據說已好了一半了。”
“那皇上可有定下討伐薛懷的領軍之將?”
薑氏父子對望一眼,表情全都變的很古怪,最後還是薑孝成舔了舔嘴巴,慢吞吞道:“皇上他……想要禦駕親征。”
薑沉魚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