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奢念(1 / 3)

七日後,田九跪在禦書房中,對昭尹複述了此事。

昭尹問道:“也就是說,沉魚用了江晚衣給她易容的那種藥?”

“是。她先是將藥塞拔掉,偷偷藏在一隻手裏,然後走過去用另一隻手打了江晚衣一耳光,吸引住眾人視線,以便可以順理成章的與他發生一些肢體上的接觸,再借著扯衣,將藥全部倒進江晚衣衣內,計算好時間,等藥效發揮作用時再撕裂他的衣領,讓眾人看見他身上的紅斑。”

昭尹擰眉道:“她的膽子真大,難道就不怕麟素和頤非看穿她的把戲?”

“那是因為她必定事先調查得知,麟素和頤非都不會武功,所以她借著衣袖的遮擋,又不停說話分了他們的神,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在場唯一能發覺的,隻有潘將軍,而潘將軍是自己人。”

昭尹眯了眯眼睛:“哼,真想知道若當日涵祁也在場的話,她該怎麼辦。”

田九微微一笑:“但涵祁當日,並不在場。”

“所以她那小伎倆才得逞的嘛。”昭尹嘲諷道,歪了歪頭,“然後呢?頤非就那樣放他們回去了?”

“是的。”

昭尹沉吟道:“那麼輕易就放人了?雖然薑沉魚演了那麼一出怨婦戲,但嚴格算來,根本就是偷換概念——羅氏說江晚衣身上有疤,她就索性說江晚衣身上有更大的疤。”

“所以,她之前那三次重複的問羅氏確不確定,就很有必要了。因為,當她在問羅氏是否記得還有其他疤痕時,羅氏雖然也有戒心,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但其實已經落進了她的圈套。因為,當大家看見江晚衣身上居然有那麼觸目驚心的紅斑時,自然就會懷疑羅氏的話——她既然看得見那麼小的疤,為什麼會看不見那麼大的斑?如此一來,羅氏的證供就顯得很不可信了。”

“可是當時不是據說有很多宮人看見他們兩個在床上衣衫不整嗎?”

“但也僅僅隻是在床上、且衣衫不整,而已。”

昭尹十指交叉,緩緩道:“也就是說,江晚衣在羅氏的床上被人抓到確是事實,但是,除卻羅氏,再無第二人能證明他們確實有奸淫之事,因此,隻要推翻羅氏的證供,罪名就不成立?”

“是的。”

“那麼他們究竟有沒有真的酒後亂性呢?”

田九臉上露出一種古怪的神色,曖昧地笑了笑,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恭恭敬敬地呈上前去。

昭尹伸手接過,打開來看後,翛然色變,拍案而起道:“竟是這樣!”

“是的。”

“這也就是江晚衣寧可被殺頭,也不肯開口為自己辯解一句的原因?”

“是的。”

昭尹突地伸手,將那張紙條死了個粉碎,怒極而笑道:“好!好!一個兩個,全是如此,竟敢忤逆朕,瞞著朕!連朕的旨意也不放在心上!”

田九撲地跪倒,沉默的垂下頭去。

昭尹的失態很快過去,最後深吸口氣,恢複了鎮定之色道:“朕沒事了,你繼續說,後來呢?薑沉魚回到驛站後沒再做些什麼嗎?而她走後,那三個程國皇子又有什麼舉動?”

田九低聲道:“自然是有舉動的……”

馬車抵達驛站後,薑沉魚一言不發的徑自下車,直進她的臥房。

潘方推了推依舊失魂落魄的江晚衣,朝臥房方向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跟進去,江晚衣明白他的意思,麵色複雜的站了半天,最後長長一歎,才終於推門進去了。

門內,薑沉魚靜靜地坐在桌邊,仿佛是在等他,又仿佛隻是在發呆。

江晚衣朝她一步一步走過去,陽光透過綠欞窗上的白紗,勾勒出她的側影,依稀泛呈著淡淡光華。她那般明亮,卻又那般沉鬱。

江晚衣停步,開口,聲音輕輕:“把你的左手……給我。”

薑沉魚轉過臉,兩人視線相交,她慢慢地抬起左臂,黑色的披風滑開,白色的素袖落下,顯露出由始至終一直縮在裏麵的左手——

猩紅、暗紅、血紅的色塊密密麻麻,像蜘蛛一樣吸附在五指之間,而凸起的青筋更是老樹盤根般四下分布,每根手指都比原來的擴大了一倍,紅腫地擠在一起,根本張不開。

薑沉魚就那樣用一種無比優雅的姿態伸著那隻醜陋到難以描述的手,靜靜地、一點一點的笑了。

如一朵花嫣然綻放。

如一棵柳隨風輕拂。

如流星劃過靜謐的夜空。

如碧泉湧出清澄的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