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高斌本該值夜班,但還是一大早到了店裏,最近他都這樣,心裏一直在等待什麼。剛推開門,看見同事都聚在一起,定睛一看,心裏那個念叨千百遍的人兒也在裏麵,大家都圍著她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
高斌按捺住狂喜的心情,和別的同事打了招呼,向青草隻迅速地點了下腦袋,眼睛也不敢直視她,徑直朝裏間走去,耳朵卻豎起來聽他們在討論什麼。
曹娜那個大嗓門嚷著,“青草,你知道嗎,我這幾天伺候這家夥可算是費了吃奶的勁了。它開始不理我,我想帶它出去溜達溜達,又怕它咬我,每天拿個掃帚伸進籠子裏拍它的屁股,有一次把它拍急了,它一口咬住掃帚,我倆就開始玩拔河。現在好了,可聽我話了,我走哪它跟哪,我倆是哥們。唉,可憐的家夥。”
青草笑起來,她遠遠地瞟高斌一眼,感覺出他的不正常,自己一直在等他電話,卻永遠都等不來,想來看看,又自己跟自己賭氣,今天終於忍不住過來了,看見高斌進門瞧都不瞧她一眼,又變得十分失望,也許他那幾天對自己的照顧隻是出於內疚吧。
她接著問曹娜,“那怎麼辦呢,虎子就這麼被遺棄了嗎?”
曹娜說,“那可不嘛,要不你說怎麼辦呢?你被咬的那天主人還挺上心的,還留了一點錢,說是第二天要來,結果就一去不複返了,你說這人怎麼這麼壞,一點征兆都沒有,要是能看出來他是這種人,那無論如何不會讓他走掉的。現在電話都打不通了。”
阿力到底見得多些,“人啊,很複雜,他上心的時候是真心的,留下錢是真心的,說第二天要來也是真心的,也許回去被身邊的人一勸,就覺得不劃算或者害怕了,真的不想來了。這種感覺就像愛情,說愛一個人的時候是真心的,可不愛的時候也是真心的,他覺得自己有很多愛與不愛的正當理由,對別人來說卻無法理解。”
曹娜大叫起來,“你扯到哪裏去了,什麼亂七八糟,愛不愛的,我們現在在說虎子的事情,你不要跑題好不好?”
阿力笑笑,“虎子你接著伺候幾天,就你能伺候得了它,你人高馬大的,難不成你讓青草去伺候嗎?就她那小身板,還被虎子咬過,我看這輩子她連鬆獅一根毛都不敢碰了。”大家都笑起來,青草不置可否,她看到虎子的時候心裏確實發怵。
阿力又接著說,“這家夥對別的狗不友好,好多客人都怕它不敢來了,常年關在籠子裏又不行。曹娜,你還是繼續發布消息,給它找個好人家送出去。行了,大家開始幹活,對青草的歡迎儀式到此結束,散了吧。青草,你跟我過來,我跟你說說這些天的情況。”青草乖乖地過去了。
高斌遠遠地偷瞄倆人,阿力很熱情地跟青草低語著,青草有時皺著眉,有時又看著阿力大笑起來,阿力也時不時地樂著,好像在故意逗青草,很得意的樣子。
高斌甚至都懷疑阿力是不是愛上青草了,這麼殷勤,青草笑得這麼燦爛,是不是也愛上阿力了,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青檸檬,被他們時不時地捏一下,再捏一下,噴出一股股酸水。
青草也暗暗注意著高斌,倆人即使擦肩而過,也不再看對方一眼,好像故意在躲開,越是這樣,青草越是難受,她想起高中時代最喜歡的一首詩,詩的開頭這樣說,“總是有些這樣的時候,正是為了愛才悄悄躲開,躲開的是身影,躲不開的是那份默默的情懷”。
詩的中間又說,“月光下的躑躅,睡夢裏的徘徊,感情上的事情,常常說不明白”。
詩的最後說,“不是不想愛,不是不去愛,怕隻怕,愛也是一種傷害”。
這一字字,一句句分明說的都是自己的心情啊。
心裏的味道好苦啊。還好,自己要離開了,一切都將結束了。
沒心沒肺的曹娜快樂地帶著虎子出去溜達,青草想躲開高斌,也跟去,追著問,“它不跟你凶嗎?”
曹娜炫耀起來,“哎呀,狗狗就是這樣啦,你越怕它它越咬你,你對它好它能感覺出來啦。虎子好可憐呢,前幾天一個客人想領養它,把它帶回去先玩兩天,結果又嫌棄地把它送回來了,說是體味太大,又不跟人親近,不吃不喝的,養不了。它開始在我們這也不吃東西,現在飯量還是很少,估計很想原來的主人呢。現在老粘著我,別看個頭這麼大,還很沒有安全感。找個新的好主人很難,一般人都不太喜歡鬆獅,喜歡但能夠精心飼養的很少。”
青草突然覺得虎子可憐起來,它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緊緊跟在曹娜後麵,生怕自己丟了似的,“曹娜,你把虎子領養了吧,你看它這麼喜歡你,你給它一個家嘛。”
曹娜歎了口氣,“喜歡歸喜歡,我沒有條件養,我和別人合租房子啊。長時間養在醫院裏,阿力不同意,它總是嚇唬別人,那些生病的狗看見它不是怕得直哆嗦就是上去就打架。”
曹娜摸摸虎子的腦袋,青草也試探性地想摸一下,卻戰勝不了心理恐懼,曹娜一把扯過她的手放在虎子身上,虎子回頭瞅了一眼,又扭過頭去,懶懶地趴在地上,嚇出青草一身汗,還好,好像也沒想得那麼恐懼嘛。
一連幾天,青草都在努力克服心理障礙接近虎子,自己把喂它吃飯的任務攬了過來,她想自己終究是要在這行做下去的,不能因為一次被狗狗傷害了就害怕,多積累經驗了解寵物的脾性將來才能少受傷害。她想給虎子換個新名字,老虎肯定要咬人嘛,叫個溫順的名字也許就會好了,她改了一連串的名字試著叫虎子,虎子都不搭理她,就在青草叫道“帥帥”時,虎子抬起頭瞟了她一眼,青草再叫一遍,“小帥!”虎子嗚嗚朝青草應了兩聲,好像在表示同意,青草樂壞了,看來虎子認為它自己很帥,這麼臭美,以後就叫小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