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斌回過身,眼睛通紅,“我至始至終都拿你們當父母,但你們拿我當兒子了嗎?”
“怎麼說話呐你,還有沒有點家教?”
“你們早就知道陳美兒沒有懷孕,你們聯手起來騙我!不就是不想讓我當這個寵物醫生嗎,不就是想讓我老老實實地回家聽你們的安排嗎?那你們也犯不上用這麼狠的一招,我心會痛,你們懂不懂?”
高林源也呆住了,“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你再說一遍。”
楊琴忙過去扯住高斌的箱子,“斌兒,你別生氣,你聽我慢慢解釋。我真是啞巴吃黃黃連啊。這事你爸不知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我不是存心要瞞你們,都是陳美兒的主意,她跪下來求我,我想你和她好這麼年了,孩子遲早會有,關鍵是把你的心拉回這個家裏來,你爸也需要你,我們都需要你,所以我才沒有說破。陳美兒答應我一定會盡快懷上孩子。”
高林源怒不可遏,直接把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在牆上,“荒唐,真是荒唐!竟然騙到我高林源頭上來了,你們這一個個的,都是要氣死我才心甘嗎?!”
楊琴不敢鬆開高斌的箱子,扭頭對丈夫說,,“老高,老高,你消消氣,我真不是存心的。美兒那孩子這次確實有點過分了,但也不是罪不可恕,孩子遲早會懷上,她也是想辦法讓斌兒早點回到這個家裏來啊。”
高林源指著楊琴數落起來,“都是你慣的!我早跟你說過,那個女人配不上高斌,不知道你著了她的什麼道,就是把你哄得舒服。我看你也是昏了頭了,這麼大的事竟然瞞著我,你什麼時候犯過這種糊塗。趕緊解除婚約!這種女人一輩子不要踏進我們家來。”轉而對高斌說,“這種女人你也不要心疼了,我能理解你。你還年輕,好女人多得是,不要浪費在這種女人身上。”
高斌此刻心亂如麻,父母說得輕巧,但投入最多感情的人是自己,如果說斷就能斷,那就早不會是今天這種局麵了。看楊琴拽住箱子不放,高斌放開手轉身就要出去。楊琴正要追上去,高林源叫住她,“算了算了,讓他自己靜一靜吧,這個事對他的打擊最大。”
高斌猛然拉開門,陳美兒就站在外麵,她張開嘴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麼說,高斌一言不發,轉身朝車子走去,身後很快傳來高林源的怒罵聲,他知道那是在罵陳美兒,對她來說今天就是末日,但都是自找的,不是嗎?她對高斌的這份感情到底是愛的成分更多還是欲望與占有更多,恐怕隻有她自己清楚。
青草此時在病房獨自守著顧麗雲。周圍很安靜,青草坐在病床旁邊,眼前浮現的都是看到父親青誌遠的那一眼。她記得父親走得那年自己學習正緊張,放學回到家看母親又在哭哭啼啼的,幾個阿姨圍在她身邊勸著什麼,以為又是兩個人吵架了,自己回房間開始做習題,對於與這種情形她已經麻木。母親推門走進來,抱住她的腦袋,“以後就剩咱們娘三了,你爸跟那個女人跑了,你可得給我爭氣啊,我以後全指望你們了。”青草心裏反倒生出一絲慶幸,這下可好,以後家裏安靜了。母親自顧自地哭完又自顧自地出去了。
做完習題,大人們還在外麵說話,青草關燈仰麵躺到床上,頭枕著胳膊,臉正對著窗戶,看不見月亮,隻看見薄薄的月光透過粉色的窗簾,把屋裏照得清亮。青草開始想父親的臉,卻好像怎麼也想不起來,始終都是一個模糊的輪廓,突然眼淚就狠命地流了出來。即使兩個人吵架再厲害,這還是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每天回家前還有幻想,今天會不會看到一點和樂景象,盡管每天都是失望,但起碼第二天還可以有新的幻想和希望。現在有一個人不打招呼就走了,希望徹底破滅。青草不敢再想,強迫自己睡著了。
父親離開的這些年,青草從來沒有翻過他那為數不多的相片,也從來沒有再去想過父親的模樣,更沒有幻想過父親還會回來。把自己的所有希望都打破,不去想、不去問、不去談,這是一個可憐孩子對無法改變的殘酷現實能做的一點妥協,好讓自己還有心情生活下去。
父親回來了,那個模糊的印象隻在今天這一眼就變得無比清晰,砸在她腦子裏,留下一個深深的坑。她恨為什麼看到的是這麼一個軟弱可憐的父親形象。她潛意識裏的這個形象是凶猛的,暴戾的,讓人燃起熊熊的怒火,好繼續恨下去。為什麼事實卻讓人同情和可憐,這麼多年的恨該怎麼支撐,難道他對家人的傷害可以因為他現在的可憐就一筆勾銷嗎?
如果繼續恨下去,該如何支撐自己的內心?如果選擇原諒,那如何說服自己的內心?青草心亂如麻。
正想著,青燕推門進來了,把手裏的保溫盒放在桌上,“這幾天你就先別去店裏了,不是營業執照還沒辦下來嗎?好好陪陪媽。”說著青燕眼睛又紅起來,青草忙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