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父親的故事(1 / 2)

陳美兒很快出院了,高斌忙前忙後,就像一個深愛著妻子的丈夫。陳美兒開始還有些擔心,但很快被高斌看上去毫無雜念的行為舉止感染了。高林源大發雷霆絲毫沒有用,不得不感慨,兒子仗義的性格太像自己了,好在兩個孩子決定一起出國深造,順便借助國外更為先進的醫療技術給陳美兒治病,高斌看上去不再執著於當那個動物醫生,也算是讓人欣慰。高林源和楊琴安慰自己,現在醫學這麼發達,生孩子自然是小問題,那就自己也退一步吧。

青草從阿力和曹娜那裏也先後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有那麼一刹那,她想哭,但終究沒有哭出來。她又給高斌打過兩次電話,想跟他說些什麼,但高斌都沒有回應。她編了個短信,“你給我的錢,我要還給你。房子我要退出來。”這兩件事應該是可以見他一麵的理由,如果他還想見的話。許久,隻收到一句話,“錢是你父親給你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青草呆了好一會兒,十萬塊錢是父親的,她之前怎麼也沒想到,這錢確實幫了自己大忙,進貨、發工資什麼的用了將近一半,恐怕暫時是不能全還上了,但如果早知是肯定不會用的,難道用錢就能擺平他給家人帶來的傷害嗎?她歎一口氣,看來高斌是不願見自己,也不願和自己說話的。怎麼是好呢?

家人也漸漸地知道了青草和高斌的事情,大伯直罵這個孩子傻,肯定是被人騙了,幸好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失,又琢磨著給她弄回單位上班。顧麗雲和青燕心疼青草的成分更多一些,知道她心裏難受,也不敢多說什麼,想等她平複一點心情再勸她,青燕時不時地來店裏看望一下青草,幫一點小忙。

事情一下都好像回到了原點,不再有額外幸福的光彩。生意依舊不好不壞,除了愛心和責任在支撐,青草好像一下失去了動力與激情。

這天青草正在店裏,一抬眼,看見青誌遠在門外,透過窗戶玻璃在看她。快要落下去的夕陽用盡最後力氣發出的一點淡黃色的光照在他身上,很落寞的樣子。青草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這麼好一會兒,青草突然想起高斌,自己這麼愛的一個人,原以為永遠不會再離開自己,就一瞬間失去了,那眼前這個曾在一瞬間失去的父親又回來了,今後還會不會再失去?

她的心突然就痛了一下,忙快步推門出去,到門口又站住了,好一會兒,開口,“進來坐吧。”她讓到一旁,糖糖也跑出去不停低頭嗅著青誌遠的褲腳,青誌遠一把抱起糖糖,進門了。

玩了一會,青誌遠把糖糖放下,看著青草,想說什麼又不知怎麼開口。青草也不抬眼,突然冒出一句,“想說啥你就說。”

青誌遠笑了一下,“你和小高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要想開點,小高是個好孩子,每個人都有自己逼不得已的選擇,你要體諒。”

青草輕輕地問,“當年你拋下我們也是逼不得已的選擇嗎,你的這種選擇也要體諒嗎?”

青誌遠歎口氣,“所以我說小高是個好孩子。我不知道你媽媽這些年是怎麼跟你們抱怨我的,你要願意聽我說,我就說說我自己的感受。”

青草丟出一句話,“你要願意說,你就說。反正說啥我也不會原諒你。”

“當年我和你媽結婚之前,其實我有自己喜歡的另外一個人。那個女人比我大一歲,兩個人感情真是很好,在一起好像總是有說不完的話。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們倆那時經常互相寫信,用你們現在的話說,叫情書吧,那信裏麵的話真是句句都能說到我心坎上,真是感覺找到知心人了啊,但是家裏人說什麼都不同意,因為那女人離過一次婚,在以前那個年代,離婚是很丟人的事情。後來你爺爺就托人介紹了你媽媽給我認識,你媽媽那時年齡還很小,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長得招人喜歡,又伶俐乖巧,家裏人都很喜歡她。那個女人知道這件事後就生了氣,和我斷了聯係。找了她幾次沒找到,隻聽人說她到沿海去了,我就慢慢死了心。”

青草聽著父親這麼念著母親之外的另一個女人的好,心裏很不舒服,恨不得捂住耳朵,趕緊把他趕出去。

“結婚前我給你媽媽也寫過一封信,我想看看你媽媽有什麼感覺,你媽就是心裏看著喜歡,但也說不出什麼來。後來我就想,讓大家都高興吧,就結婚了,可婚後總感覺兩人說不到一塊去,沒有共同語言,很快你姐和你先後出生了,家裏又不富裕,你媽媽天天為著柴米油鹽嘮叨,我就覺得痛苦啊,總覺得自己怎麼也算個文學青年,怎麼能過這樣庸俗的日子啊,越來越覺得你媽媽真是俗不可耐,對她也沒有好臉色了。你媽媽呢,總覺得我心裏還惦記著那個女人,便總拿這事跟我吵架,日子越過越不順。”

青草沒好氣地說,“所以你就跑了唄。”

青誌高沒有接茬,“你讀高中那會,社會上開始流行上網。我總算找到一個能讓自己解脫的東西,就天天泡在網吧裏,不願意回去看見你媽,不願意回家麵對自己該承擔的責任。就在那個時候,那個女人托朋友輾轉找到我,她也會上網,還有自己的電腦,我們就開始在網絡上聯係。她說她在沿海過得很好,掙了不少錢,開了自己的貿易公司,就是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另一半,就覺得隻和我有共同語言。我們聊了很長時間,她一直勸我去外麵開開眼界,我也能幫她分擔一點,她自己太累了。她還給我傳了照片,保養得真是很好啊,我就想,你媽媽年齡比她還小那麼多,怎麼看上去還不如人家年輕呢?你看看人家多有氣質,自己當年真是沒有看錯啊。我就跟你媽提出了離婚,你媽媽死活不同意,兩個人大吵一架。那女人勸我幹脆什麼都不要了,兩個人年齡也不小了,快活的日子還能有幾天?我也想,我本來就該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隻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我。於是,下決心離開了,連你們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