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糾結著的那些事,我全部糾結過。
我們總是這樣,喜歡自我虐待,我們明明知道自己的驕傲會讓我們排斥曾經傷害過我們的人,卻還是不願意徹底失去他們的消息,因為心裏想象著那個渺茫的轉機,就算知道它可能一直都不會來,也比知道它絕對不會來要好過多了。
就在我和韓初曉天天膩歪在一起的時候,曾瑤和五班一個男生交往了,也是在這段時間,我和曾瑤破天荒地吵架了。
曾瑤的家庭狀況很複雜,比韓劇還糾結。她媽十七歲就跟初戀生下他和她弟,那初戀因為販毒被抓了,她媽為了她倆姐弟嫁給了她爸,幾年後初戀回來帶著她媽和她弟跑了,就扔下曾瑤一個人跟著她爸,她爸再婚,繼母跟她爸生了個小妹,對曾瑤不好,最後曾瑤呆不下去就跟她姥爺住了。
我和她吵架是因為曾瑤前不久知道她媽那初戀又讓抓了,她弟好像病死了,她媽吸毒被關進戒毒所,因為有心髒病而天天痛得沒法活似的,之後就轉到病房去了,曾瑤看著特揪心,感覺多疼一秒她媽就會死了似的,倒不是沒有合適的配型,就是手術費太高了,所以幼稚的想著把自己的心髒跟她媽的交換移植,能省下很大一筆錢。
那天我們兩個走到分岔路口,她突然跟我說:“小安,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自己的心髒捐給我媽。”
我當時就覺得她特無聊,“你開玩笑吧,捐心髒又不是捐腎,捐了一個還有一個,你當那是皮膚開一刀啊,隔一段時間就愈合了,又長出個心髒來?那是會死的。”
曾瑤沒理會我的玩笑,特矯情地說:“每當我看到她躺在病床上呻吟的時候,就很想替她分擔一切,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難受。”
“所以你就替她去死?你才十七歲吧?”
其實我當時特想說的是:你都十七歲了,能不能別那麼幼稚了。
“那又怎麼樣。”
“你媽要是同意她也不值得你去死。”
“我才不管她會不會同意!”曾瑤這下真有點火了,“沒有人理解我,他們所有人都不讓我見她,她是我媽啊,為什麼不讓我見她?”
我真不知道她們家人不讓她見她媽的事,不過我覺得這也無可厚非,“他們隻是害怕你看到了以後會在心裏留下陰影,都是為了你好。”
我的這句話徹底把她惹惱了,曾瑤情緒特激動:“為了我好?我不需要他們這樣為我好!”
我被她說蒙了,按照曾瑤的價值觀,他們家人應該是從來沒給過她傳說中的親情吧,所以算來算去她媽是她唯一的親人,別人不讓她見的確夠糾結的。不管她媽當初多幼稚不負責任,都還是她媽。
得不到我的認可,曾瑤繼續說道:“當你看到自己的媽媽掙紮在病床上而自己卻束手無策的時候,其他人還阻止你見她,你還會覺得那是為你好嗎?當你想要捐獻自己的心髒,不但得不到支持,而且就連心髒移植手術費都湊不齊的時候,你還會像現在一樣說這些沒有用的話嗎?沈安安,你太天真了!”
沈安安,你太天真了!
我無法認可她的想法,更無法忍受她的挑釁,心想誰幼稚啊這是?手術費齊了又怎麼樣?醫生都抽風了嗎?由著她耍性子?我知道她著急,但也不能這樣胡鬧啊!
其實我一直都很清楚,我們都是任性而自以為是的那一類,不喜歡別人不認同自己的認知,不喜歡在自己需要支持的時候隻得到挑釁,更不知道如何收斂自己身上的芒刺安慰別人或接受慰藉。
於是我們看都沒看對方一眼就各自回家了。
我跟曾瑤認識也兩年了,曾經一起深夜補課,走過很長的夜路,因為害怕而握緊雙手,因為牽手而變得勇敢,微笑著談論曾經的自己,猜想未來的人生,說好以後都是朋友,說好不管對方做錯什麼都不要放在心上,說好以後結婚要對方做伴娘……
總覺得單純才最美麗,總以為得到的就不會再改變,所以當我發現一切都不單純,得到的也有可能失去的時候才會那麼的驚慌失措。
我想,我或許是害怕曾瑤無理取鬧的。
我當時特生氣,心想你要是就去死吧,我懶得理你。但我回去躺了一個中午卻怎麼也靜不下來,她要是真的腦子抽風了那麼做怎麼辦?雖然清楚地意識到她就是在自己想自己的,但我卻還是覺得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