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著好不容易才完成的作品,隻得到辦公室裏的老師一句:“再修修吧。”
三次過後,我整個人都厭煩到了極點,我很生氣地回到工作室,教我沙畫的負責老師姓王,發現我的異常便問我怎麼了。不問還好,她一問,我所有的厭煩都變成了委屈。她緊接著的一句“你哭了?”徹底讓我淚流滿麵了。
或許你有過這樣的經曆,你一直隱藏的很好,已經覺得自己足夠堅強,以為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打敗。然而,在哪個說巧不巧,說好不好,本出於一片好意,卻讓整個氣氛更加尷尬的所謂慰藉的耳邊縈繞的時候,就再也無法克製自己的情感了。
人是脆弱的經不起安慰的。
小王拿著我的畫幫我修改,邊改邊對我說:“你還是把這幅畫帶回家吧。別哭了,我那個時候也跟你一樣,不過進入社會以後就覺得沒什麼了。”
三個學生進來的時候我正在修畫。
“很難嗎?”一個女生這樣問我。
“我從前年做到現在,都快做的吐血了。”有一種隱隱的氣憤和另一種隱約的感傷從我的眼底溢了出來,我感覺自己又要流淚了。
“不會吧,這麼誇張?第幾幅畫了?”
“第一幅。”
曹老師見情勢不對,連忙說因為我是學生,沒時間做這些,所以才這麼慢。哄得三個女生每個人交了好幾百。
我突然笑了起來,輕蔑的。
如果有人值得我花費大量寶貴的時間,如果有人值得我為他做些什麼。
或許我真的會親手為他做一幅畫,送給他。
賺錢的初衷顯得滑稽可笑,用這種東西賺錢也許下下輩子都不可能賺到。就當是花了幾百塊錢學了一門手藝,當時的我隻能這麼想。
我懂得了眼淚究竟有多廉價。
我再次捧著畫進曹老師的辦公室,她對我說:“這幅畫隻值八塊錢,不然你帶回家吧,挑個鏡框套上去很好看的。”
她或許是害怕我搗亂,所以才決定花八塊錢打發我,挫敗我的銳氣。她做得很好,我覺得自己徹底被騙了,辛苦了整整一個月,換做是任何人都不可能用它來換八塊錢吧?她竟然還讓我買她的鏡框,我當時真想讓她去死。我很不甘心地捧著畫回去了。
小王說:“沒事,我以前就捧過,你就說我是搞藝術的。”
“我一個月的時間就值八塊錢?”
“那沒辦法,社會不可能去適應你,所以你必須適應這個社會。”
我把那幅變態西施送給易涼辰了,他笑笑說:“你還別說,買個鏡框按上去真挺漂亮的。”
反正我死也不要去那個騙子那裏買鏡框!
韓初曉揚起近幾個月來鮮有的微笑,將那副她認真完成的作品放在了黃河邊,她說或許生命真的很不堪一擊,或許我們真的有夠任性,但是未來的路,她不會再這麼萎靡下去,因為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路要走,就算有多少人退出,她也必須前進。
後來電視新聞曝光了三源工藝的事情,原來那本來就是一個依靠押金詐騙的團體,還開了無數家分店,騙了無數個人,騙夠了就換點。
每個人都異想天開做發財夢,結果曝光後才知道,做到最頂級的行家在他們那裏一個月才三百塊,天天吃饅頭都活不下去,反正他們總有得挑毛病,向勞動者用最低廉的價格收回,然後拿著優秀的作品高價賣到國外,太卑鄙了。可是,就是有那麼多的人,無可奈何地被剝削。
為什麼弱小的我們總是被剝削?當時的我,完全完全不懂得。
可是我們都知道,不可以再這樣任性下去了。
高二下學期最後一次月考,慘不忍睹的成績徹底震撼了我,刺眼的分數在眼前不停搖晃,像是有什麼掐住了我的喉嚨,我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五月的天溫暖而不炎熱,光線卻極其耀眼。
靠窗第四排位置,暖風吹起輕薄的淡黃色窗簾,易涼辰問我:“多少分?”
“什麼?”
“英語,多少分?”
“你多少?”
易涼辰攤開試卷,我看著他考卷上的成績淡淡笑,“比我高,你考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