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最珍貴
一個英俊高大的男人半抱著另一個俊美病弱的男人,並且把他扶到床上的畫麵究竟是有多麼的詭異!不過好在此刻病房裏除了顧澤宇和穆成以外,沒有第三個人來充當觀眾。
穆成躺在床上有些氣喘。
“你要喝點兒水麼嗎?”顧澤宇邊整理衣襟,邊問他。
他順了好一會兒氣才緩過來:“不用,謝謝。”說著衝顧澤宇笑了笑,“其實顧總就是不來,我也有心約你見一麵的。”
“是嗎。”顧澤宇鼻子裏哼一聲。
“小青懷孕了,你知道嗎?”
顧澤宇眉宇間露出絲不悅,但還是點了下頭。
“看得出你相當在乎她。不過那丫頭嘴硬,又矯情又別扭,這些年也夠你受的!”
“她矯不矯情有我擔著,不勞穆總費心!”顧澤宇很明顯已經不耐煩。
穆成倒是對他的態度毫不在意,滿臉虛弱淺淡的笑容,卻毫不留情地直往他痛處上戳:“顧澤宇你怕什麼?怕我這個要死的人會和你搶小青?”
顧澤宇嘴角抽搐,滿心怒氣卻無言以對。
穆成搶不走顏青,他害怕的是,穆成會占據顏青心中最柔軟那一處,讓自己窮極一生都無法清除。
“其實你是當局者迷。你和她在一起這麼年,她的性格你應該相當了解,她就是隻小白眼兒狼,生起氣起來比誰都無情,可誰要是真正能走進她心裏,她就會當成生命一樣去在乎那個人……”穆成頓了一下,語氣忽然變得無限酸楚,“隻可惜,我雖然和她在美好的年華裏走到一起,卻終究沒有能在她心裏常駐。如今她這樣對我,追根究底不過覺著是虧欠和同情。”
顧澤宇沉默了片刻:“既然兩個相愛的人決定在一起,就應該禍福與共。當年是你親手推開了她,怪不得她對你冷漠無情。”
“那你呢?你現在也打算推開她?”
“我……”顧澤宇搖頭,直覺著滿嘴的苦澀,“我現在是想往上貼都找不著機會!”
“你要是真想還怕沒機會?”
顧澤宇有點兒像霜打的茄子:“這次……情況不太一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的,隻要你們兩個心裏都還有彼此。”穆成歎了口氣,“你知道嗎,我和她在一起三年,從來沒有劇烈爭吵過,幾乎連拌嘴也沒有。”
顧澤宇挑眉,一臉不屑。
“我不是想告訴你那時候我和她有多恩愛。知道嗎,我們不吵架,一個原因是我舍不得讓她生氣。另一個原因是,很多時候,想吵都吵不起來。那種感覺你大概不理解,但是隻有我自己知道,那樣的相處模式,有多讓人惶恐。好像捧在手裏的隻是一團空氣,我再小心翼翼,卻隨時都會消失。”
“嗤……”顧澤宇沒忍住笑了出來。原來顏小妞這人總讓人覺得“抓不勞”,這感覺不光是他有,鬧了半天眼前這初戀情人跟他一個起跑線上的!這叫他忽然從心裏往外生出一種怪異的愉悅。
“讓你見笑了。”穆成從他的表情裏已經差不多猜出了他的想法,頗為無奈地笑了出來,“顧總是聰明人,所以應該明白小青她現在會和你吵和你鬧,其實是件好事。她刀子嘴豆腐心,表麵上和誰別扭得越凶,心裏就越在乎誰。”
“越是喜歡越愛欺負誰”,顏青的性格這算是那條經典理論的延伸嗎?顧澤宇忽然覺著以前的種種猜疑和嫉妒都煙消雲散,就連眼前這個曾經讓他恨得牙根癢癢的人,也變得沒那麼麵目可憎。
“你說你早想約我,就是為了給我倆勸和?你不是不希望我倆一起嗎?”
“從前是那樣。從前我以為你這樣的高門子弟不會有什麼真心。”
顧澤宇嗤了一聲。
“我現在唯一的牽掛就是小青。可我早就失去了守護她的資格和能力,所以……”他頓了頓,眼神裏寫滿了誠懇,“請你務必要讓她幸福。”
“一定。”顧澤宇回答得亦是無比堅定鄭重,繼而輕聲而笑,“不過不是為了你。”
穆成也跟著笑了出來,然後緩緩向他伸出手:“一笑泯恩仇?”
顧澤宇沒說什麼,卻穩穩地抓牢了對方。隻是兩人手掌相貼的那一刻,有冰冷堅硬的金屬物硌了一下。
緊接著便聽見穆成低低的聲音。
“這是一家外資銀行保險櫃的鑰匙,裏麵有你堂弟一直想要的東西!”
顧澤宇怔愣,腦海中無數片段開始閃現,表情漸漸從驚訝變成了然:“當年向他們部門舉報的人是你?”
“是我。”穆成微笑著承認,“看來當年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顧澤宇點頭:“我知道左莎的死不是意外,但是始終沒告訴顏青。可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上?”前幾天顧澤清還要死要活的喊著白忙活呢,現在餡餅兒就砸到了眼前,也未免太戲劇化了。
“你不用驚訝,我手裏的,是左莎留下的備份。小青大三那年夏天,我查出來有家族遺傳病,進而迫使她和我分手。隻是沒想到她和左莎會遇見那麼恐怖的事情。我當時也以為是場意外,直到那件事發生後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一份查不到寄件人的快件,裏麵是一些賬目的照片和一張記憶卡。”
穆成一口氣說得太多,有些氣息不足,停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記憶卡裏有段視頻是左莎錄給我的。她說打從她和那些人接觸的第一天起,就料到自己會有這一天。她不想讓那些人逍遙法外,但又害怕會牽連到小青,所以就留下這些附件,交給了我,讓我好好保管,不要隨便交給任何人,說早晚有一天會用到。”
“可隻是一些賬目,你怎麼就查到趙家父子的?”顧澤宇插了一句。
“你知道趙信有嚴重的心理疾病嗎?”穆成抬眸看他,表情少見的陰冷。
“我和他接觸的並不多。怎麼說?”
“趙信專門喜歡玩弄二十歲左右的漂亮女孩兒,而且每交往一個,就會把……做成視頻和照片收藏留念。”
“變態!”顧澤宇皺眉,顯然被惡心到了。
“這個就是關鍵。我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和他還算關係不錯,有次幾個人去他住的地方,他把那些東西炫耀給我們看。我無意中發現,那些女孩兒裏就有左莎。”
“我本來也沒抱什麼希望,可沒想到這幾年我刻意留心,竟然真找到些蛛絲馬跡。馮家需要一個能幫他們壟斷T市電子市場的助手,而我想替小青完成心願,為左莎報仇雪恨,所以我娶了馮馨,回國和天盛電子合作,好進一步和趙信接觸查清真相。那時候我隱姓埋名寫了那封檢舉信其實也是一時衝動,可沒想到受理的會是你堂弟,更沒想到會引起重視。”
“今天我把這些交給你,是因為你愛小青。為左莎報仇討回公道,是她最大的心願,可惜我沒有時間了。所以我拜托你,我無法完成的事請千萬替我做到!”
“顏青的心願就是我的心願!”
穆成滿意地點點頭,回手從枕頭底下掏出個信封:“這是我寫給小青的,麻煩你代她保管。等到你覺著合適的時候,再交給她。裏麵,是所有事情的經過。”
“為什麼……你不自己告訴她?”顧澤宇猶豫了一下接過來,神色十分複雜,“那樣她會更忘不掉你!”
“又有什麼意義?我終究給不了她幸福,隻能增加她的愧疚和自責罷了。”
顧澤宇神色間有些動容。這個男人是愛顏青的,濃鬱卻不激烈,但絲毫不比他的愛少。
“時間可以淡化一切。我也有私心,我希望她知道真相念我的好,可不應該是現在。”他開始微微喘息。
顧澤宇往前上了一步,扶著他平躺在床上:“要不要給你叫大夫?”
“不用。我累了,睡一會兒就好。顧總,今天我說的這些話,希望隻停留在你我的記憶中。”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終於撐不住疲憊地睡了過去。
顧澤宇替他蓋上被子,然後收好信封和鑰匙,輕輕退了出去。關門前的一刹那,他抬頭望了眼窗外的天空,無聲地笑了出來,要變天了,他也該把老婆孩子接回家了。
穆成的身體狀況是忽然間開始急轉直下的。
一直效果不錯的幾種藥物都不約而同地失去了作用,連著換了幾次新藥也仍然是收效甚微。
陶哲儒前段時間接觸到一個法國的客戶,許多相關資料都是法語原文。全公司上下隻有顏青懂法語,隻好充當了一段時間翻譯的角色。卻不想忙過了這幾天再去醫院,原本還算行動自如的人,今天再見竟然已經臥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