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最珍貴(2 / 3)

顏青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愣住,看著床上的人,她走過去,捂住嘴哽咽:“這才幾天不見,你怎麼……”

穆成這會兒上著呼吸機,想要安慰她,卻實在無能為力,隻能勉強地衝她眨眨眼。

顏青知道他是想說“你現在有孩子,不能哭”,於是急忙擦幹眼淚,吸了吸鼻子想對他笑,卻又實在笑不出來。

穆成看她那樣兒,眼角彎了彎。

顏青立刻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哭了,你會好的,肯定會好的!”說完眼淚又止不住劈裏啪啦地掉了下來。

顏青又開始日日來往醫院,白天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前。

可穆成的身體一日比一日糟。

他身上的肌肉嚴重萎縮,連翻身都需要人幫助才能完成。不過幾天的時間,整個人已經脫相成了“外星人”。他體內的器官開始衰竭,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要靠先進的設備輸送營養和維持呼吸。

終於在某個陰雨綿綿的夜晚,他用盡生命裏最後一絲力氣掙開了呼吸機的管子,親手結束掉自己三十年的生命。

他不想讓顏青看見他滿身褥瘡不能自理的樣子。所以,自我了結是他留給自己最後的一點尊嚴。

穆成的身後事辦得很風光,T市各界有頭有臉的人幾乎都去參加了吊唁。因為他仍是馮家的女婿。

顏青那天沒有出現。

她一個人去了臨市的海邊。那裏曾是大三那年他們兩人約定好要去的地方,隻可惜世事無常,終究未能實現。

而如今她能做的,隻是坐在沙灘上望著遠處的海麵,獨自憂傷懷念著,然後再將那個她曾經喜歡過的男人封存在心底的角落。也許幾年,也許一輩子,她知道,總有一天時光流逝會將這份記憶和傷感稀釋、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模樣。

日落時顏青搭上最後一班大巴返回了T市。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回到公寓樓下已經華燈初上,滿天星鬥。她低著頭在路上走著,走過拐角的時候,前麵忽然一道黑影擋住了去路。

顏青一直低著頭,等她抬起頭,感到害怕的時候,黑影已經開口說話。

“你今天一整天去了哪裏?”

熟悉的聲音低沉中略微暗啞,是顧澤宇。

她總算鬆了口氣。抬眸看他一眼,卻很快又別扭地移開了視線,一顆心忽然跳得猛烈起來。

“你怎麼知道在這兒住?”

“和別人打聽的。”顧澤宇答的含混,又問了一遍,“你今天去哪兒了?”穆成的葬禮他也參加了,隻是沒有待在明處。他本以為顏青一定會在,卻不想整天不見人影。

“我去海邊轉了轉。”

顧澤宇立刻皺起了眉:“顏青你怎麼回事?一個人去海邊萬一出點事怎麼辦?”

他語氣有些衝,這些話鑽進顏青耳朵裏,她心裏也噌的一下躥起一簇小火苗兒來。她細眉倒豎,眼睛也瞪得格外的圓:“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再說就算我出了事兒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兩句話噎得顧澤宇差點兒背過氣去。

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是她男人,是她肚子裏孩子的爹!

怎麼就和他沒關係!關係大了去了!

可現在顧澤宇的地位岌岌可危,他知道不是衝動的時候,隻好狠狠吸了幾口氣,盡量把態度放柔和了:“青兒,咱都一個來月沒見了,不吵了好不好?”

“我也不想跟你吵!”顏青哼了一聲,繞過他就要走。

“青兒,和我回家吧!”顧澤宇轉身跟上的,伸手相去抓她的胳膊。

卻不想剛剛接觸她的皮膚,顏青便條件反射般揮開了他,眼中下意識留露出的恐懼和驚悸叫他頓時心如刀絞。

“青兒……”顧澤宇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目光裏流露出無奈和心痛,“原諒我,好不好?”

顏青咬唇,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沉默不語。

“我們兩個孩子都有了,求求你回來吧!難道,你真的打算和我分開?”

分開?顏青心裏一沉。如果不是顧澤宇提起,她其實是從來不曾考慮過這件事的。她不是不肯原諒他,隻是對那天的事仍舊心有餘悸。如果就這樣回去,她心裏無法接受。

在顏青許久的沉默中,顧澤宇心中的恐懼開始無邊無際地蔓延,再次開口時連聲音都不受控製地顫抖:“你想怎麼樣,你告訴我!要怎麼你才肯和我回去?青兒,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樣!我……”分不想分,聚不敢聚,許多事情她不敢也不願多想。肚子裏的小生命一天比一天成熟,讓她更加迷茫和恐懼。

顧澤宇長長地歎息,聲音裏滿是無奈和疲憊。刺得顏青心裏一痛。

“我現在感覺一個人挺好的。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她低低出聲,不敢多看他一眼,逃一樣奔回住處。

顏青懷孕前三個月,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第四個月的時候妊娠反應忽然嚴重了起來。

困頓乏力倒不要緊,隻是嘔吐得相當厲害。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聞見不喜歡的味道胃裏就立刻翻江倒海似的難受,嚴重的時候甚至喝口水都成了負擔。

陶哲儒公司裏最近多了不少單子,客戶無例外都是“恒興集團”或是“恒興集團”在T市下屬的企業。凡是和這邊有關的事,顧澤宇一律跑過來親力親為,增加出鏡率。

漸漸地,他開始每天早中晚都找顏青“報到”。早晚跟在她身後護送,中午換著法兒地當送餐小弟,就算有事不能親自過來,也一定要做好安排,力保孕婦不會營養缺失。隻可惜收效甚微。偶爾她心情好的時候會和他說兩句話,說完便打發他走人,心情不好就幹脆當他是空氣。

他也不灰心,各種補品用品流水線般送到她家。她不接受,第二天成倍的東西就會送到她公司去。

有兩天她實在難受沒去,結果晚上陶哲儒就拎著好幾個大袋子補品親自送上門。

顧澤宇是天生的好獵手。無論是耐心還是持久力,顏青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漸漸地,這場分居較量,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從本質上變了味道。

有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顏青透過窗戶仍然看到停在樓下那輛黑車,真想衝下去原諒他。但每次想到這裏,又會陷入一種情緒低落的怪圈兒,她會反複地問自己:顧澤宇現在這樣低姿態地對你殷切備至,就是真的愛你,還是因為你肚子裏的孩子?

每當那種強烈的不適一上來,她又覺著自己辛辛苦苦懷孕生孩子是因為誰?憑什麼那麼輕易原諒他。不管怎麼樣,就是不能讓他好過。

可有些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總是會越來越迫明朗的。

就在前兩天,徐婭紅女士還打電話過來,說她老大不小的該有個歸宿了,趁著現在感情穩定,趕緊把結婚的事情定下來。別回頭這麼個優質的男人長翅膀飛了。

顏青當時嘴裏“嗯嗯啊啊”地答應著,心裏卻虛到不行。要是徐女士知道她鬧分居不說,還懷了顧澤宇的孩子,一定會拎著擀麵杖過來打斷她的腿。

顧澤宇最近公司有點事情,已經一個星期沒在她眼前晃悠了,不過送來的東西倒是沒間斷。

顏青今天中午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胃裏又上來惡心的感覺。她看見自己桌上的餐盒和水果,不知道哪根兒筋就搭錯了線,突然來了脾氣,三兩下便收拾起來,全扔到了衛生間的垃圾桶。

出來時她看見了陶哲儒。他剛剛在她身後目睹了全過程,忍不住搖頭咂舌:“那個啥,我要是說你浪費糧食有罪,你會不會把我也是塞進垃圾桶裏?”

“垃圾桶裝不下你!”顏青白他一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這兩天感覺怎麼樣?反應那麼嚴重?”

“沒有,好多了。”

“晚上有個宴會,能一起嗎?”

顏青皺眉,似乎不太想去。

“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宴會是上次那個法國客戶辦的,那老頭兒誇你人漂亮,法語說的好。我就想著你要是身子方便就和我一起去,權當是散散心,省得成天兩點一線的憋出病來。”

“我身體倒是感覺還好……就是,我這樣兒去穿什麼啊?”她現在已經初露孕相,平時穿著寬大的外套還好,要是穿上貼身的禮服,豈不是太臃腫,她實在沒那個臉挺著肚子在宴會上亂晃。

“放心吧。我前兩天看見一款禮服,倒正適合你。下班了你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