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罪念》(3)(1 / 3)

勝利即正義

1 雨夜謀殺

陰雲密布了一整天,終於爆發了。霹靂閃電,狂風驟起,暴雨傾盆而瀉。碩大的雨滴由天幕上滾滾砸落,使得原本靜謐的夜晚頃刻間變得異常嘈雜淩亂。路邊搖曳的街燈在狂風的肆虐下,發出影影綽綽的光亮,猶如飄浮在空中的幽冥鬼火。這仿若恐怖電影中的序幕,而隨之而來的情節總是讓人心神戰栗。

雨越下越大,街上幾乎沒有行人,春海市景程花園別墅小區裏的住戶也大都提前進入了夢鄉。此時,一道閃電由小區的人工湖上劃過,耀眼的光亮在碧波上顯得尤為絢爛。那光亮同時也掃過了湖畔一棟兩層別墅的窗戶,窗戶上竟顯出一個人影。

那人身著黑衣黑褲,頭罩黑色兜帽,一雙眸子也是黑亮黑亮的。他置身別墅屋內,透過窗戶注視著遠處,眼神中充滿了渴求和期盼。

他不時抬腕看著時間,好像與某人在某個時間有什麼約定。

終於,遠處有兩束燈光顯現,燈光越來越近直至熄滅。在“砰”的一聲關上車門之後,是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響。高跟鞋聲在別墅門前收住,緊接著是嘩啦啦掏出鑰匙的聲音……

屋內的黑影深吸了一口氣,或許是因為緊張,又或許是因為興奮,身子有些微微顫動,眼睛裏散發著異樣的光彩。他快步閃到門口將身子貼在門邊,雙手緊緊扯著一根繩索,在黑暗中靜待大門開啟。

房門開啟的一刹那,地獄之門也隨之打開……

不知老天爺是被罪惡激怒了,還是要將罪惡無聲無息地淹沒掉,這一刻,夜更黑,風更狂,雨更急,天地間一片肅穆。

8月23日。

一大早,景程花園別墅小區16號樓一棟青灰色的別墅周圍,已經被警戒線圈了起來。線外聚集著一些圍觀的群眾,他們或交頭接耳低聲議論,或對著屋子指指點點,膽子大些的踮著腳、伸著脖子,使勁地朝屋子裏麵張望著。

程巍然從黑色大切諾基上走下來,分開圍觀的人群,掀起警戒線,走進室內。

死者是個女人,全身赤裸,被繩子捆綁住,低垂著頭像尊雕塑般跪立在客廳中擺放的液晶電視前麵。豐滿的胸脯和身下的地麵上都留有不同程度的血跡。血跡雖然不多,但在雪白軀體的映襯下,卻顯得分外殷紅。身後茶幾上,她的衣物被整齊地疊好擺放在那兒。

法醫和勘查員都在忙著,程巍然照舊沒有打擾他們,而是站在一旁默默打量著屋子。

別墅共有兩層,裝修精致考究。一層客廳看起來足有40多平方米,地上鋪著米色的大理石地磚,牆上貼著帶有手工繪圖的灰色帶綠色絲線紋的牆紙,天棚上吊著一盞炫彩華麗的水晶吊燈,沙發、茶幾、裝飾櫃古樸典雅,並配以一係列高檔家用電器的點綴。程巍然心想,這大概就是時下流行的歐式複古風格吧,也就是所謂低調中的奢華。能夠想象,住在這樣房子裏的人一定是非富即貴。

客廳西側的盡頭有一間臥室。程巍然走了進去。牆上掛著明星海報,單人沙發床上堆著毛絨玩具,床邊是一個書架和電腦桌的組合,書架上有參考書、漫畫書。書架上還有兩個相框,一個鑲嵌著一個可愛女孩的照片,另一個是母女合影。電腦按鈕上落了一層灰,看來已經很久沒用過了。這很顯然是孩子的臥室,不過孩子應該不住在家裏。

別墅是中空設計,從客廳裏便能看到二層有兩個房間——一間是客房,一間是主臥。

程巍然走進臥室。臥室很大,有獨立的洗浴間,裝修同樣是豪華氣派。床頭的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是一個女人的畫像。仔細看看,畫像上的人竟是女死者。程巍然直視著油畫,頓感畫中之人氣場強大。

整個屋子裏都沒看見男人的照片。

“自戀,強勢,支配欲望強烈,離婚,獨居,有一個女兒,女兒有可能與前夫生活。”程巍然樓上樓下轉了一圈,對被害人大概有了些判斷。

走下樓梯,徐天成和方宇迎過來,徐天成先說道:“屍體是被早晨來打掃的清潔工發現的,也是她報的案。死者叫於梅,42歲,本市人,是正揚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現場剛剛檢查過,窗戶有被撬過的痕跡,內側房門上有劃痕,可能是死者掙紮的時候劃上的。屋內沒有被明顯翻動過的痕跡,錢包裏的大量現金以及信用卡也沒被動過,其餘財物還有待核實。”

方宇接著說:“昨夜風雨很大,鄰居都早早地睡了,沒聽到什麼異常的動靜。從鄰居那兒了解到的死者情況是:她已經離異兩年多了,現獨居,有一個女兒由前夫撫養,前夫叫劉祥林,是師範大學的老師。”方宇抬頭看了一眼程巍然,發現他的注意力被自己身後的什麼東西吸引住了,於是轉過身子,隻見法醫林歡正雙手扶著死者原本低垂的頭,而在死者血肉模糊的嘴裏好像少了樣東西……

是舌頭!程巍然皺皺眉頭,麵色更加嚴峻。他走到死者身前,蹲下身子仔細察看。果然,舌頭被割掉了!

“舌頭是被整個拉出來由根部切下的,切口整齊利落,手法很內行。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沒有發現其他傷口。死者頸部甲狀軟骨下方有比較明顯的勒痕,勒溝深而邊緣不整,皮革樣化顯著,皮膚小脊狀隆起並伴有點狀出血。簡言之,死者是被細硬繩索勒死的。死亡時間至少在8小時以上。現在掌握的情況就這麼多,具體結果還要等解剖以後才能得出。”林歡站起身子,脫掉手套,說。

程巍然微微點頭,簡言道:“抓緊時間。”

2 犯罪側寫

春海市地處黃渤海之濱,具有海洋性特點的暖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冬無嚴寒,夏無酷暑,四季分明。到了8月底差不多就是夏天的尾巴了,但往往這個時候氣溫是最高的,又趕上昨夜下了場雨,濕度較大,整個城市像一個大蒸籠似的,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汽車行駛在馬路上,滾滾熱浪從四麵八方鑽進車裏。徐天成終於忍不住把襯衫扣子全部解開,露出大大的肚腩,肥碩的屁股在車座上挪來蹭去,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握著方向盤開車的方宇忍不住揶揄道:“你說你弄這身肉幹嗎?冬天不保暖,夏天又熱得夠嗆!”

“嗬嗬,那倒是!”徐天成拍拍自己的肚皮,“這身肉對我來說也是負擔,總想減,可總也堅持不下來。對了,抽空把咱車的空調修修!”

方宇“嗯”了一聲,說:“知道了。其實昨天都跟修車廠約好了,誰知道會出這麼大的案子,落實完報案人資料,回到隊裏都是晚上了。”

“查得怎麼樣?”徐天成問。

“排除嫌疑了。她是於梅的一個遠房表嫂,下崗後找不到工作,正好於梅需要鍾點工就雇用了她。她有房門的鑰匙,但保存得很好。社會關係也很簡單,有一個上高中的兒子,丈夫有慢性病經常需要住院。案發當晚她在醫院陪床,這一點醫院的護士以及鄰床的病友都可以證實。”方宇說。

徐天成點點頭,沒再搭話,而是用一隻手拚命地扇著衣襟,看樣子恨不得一頭紮進冰箱裏。

看徐天成熱得實在難受,方宇也懶得再挑起話題,使勁踩了幾腳油門,加快車速向師範大學駛去。他們此行的目的,是要對被害人於梅的前夫做一次例行詢問。

對於警察的突然來訪,劉祥林好像並不覺得意外,看起來已經收到前妻遇害的消息。

一番客套問候之後,方宇問:“你和於梅離婚後關係怎麼樣?”

“還可以吧。”劉祥林勉強地說,“我們是協議離婚的,很少見麵,隻是偶爾通個電話,關係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

“8月22日,也就是前天21點到23點,你在做什麼?”方宇問。

“我在家。”劉祥林解釋說,“我離婚後跟父母住在一起,我們這種做老師的也沒什麼應酬,前天晚上也沒什麼特別的,我跟孩子還有我爸媽一大家子人待在一起。當然,那個點我都睡了。”

“你和於梅最後一次聯係是在什麼時候?”方宇問。

“我和她離婚之後很少聯係,最後一次應該是……”劉祥林拿出手機,翻看了一會兒,“7月中旬,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她問我女兒暑假補課的安排。”

“於梅身邊有誰和她的芥蒂比較深?”方宇問。

劉祥林怔了怔,搖搖頭,說:“不清楚,我對她工作上和朋友圈子裏的人都不怎麼熟悉,所以真的沒什麼能幫到你們的。”

“劉老師,我們來是想讓你幫我們更全麵地對你前妻做個了解,從而希望更快地找出她被害的原因。”徐天成看出劉祥林有些猶疑,便客氣地說道,“我們希望你知無不言,如果有對你隱私造成損害的地方,我們會為你保密。”

“人都不在了,能影響我什麼?”劉祥林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斟酌了下,說道,“好吧,那我就說說。

“於梅是個控製狂,尤其是對我,都到了病態的程度。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連我穿什麼衣服、梳什麼發型都要管。每天查我的電話,翻我衣服,稍有不如意便會大發脾氣。為了孩子我忍了很多年,後來實在受不了,便提出離婚。她答應得倒挺爽快,但是我必須淨身出戶,而且還要寫一份保證書——保證我在孩子上大學之前不再交女朋友。”

“那你就真沒再找?”方宇試探著問。

“沒找,倒也不是她的原因,是我還不想找,太累了。”劉祥林撇了下嘴,訕笑著說,“她自己是律師,怎麼會不知道那份所謂的保證書根本不具備法律效力。她說是怕女兒將來受委屈影響學業。她就是這樣的人,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工作上也是,為了能贏官司什麼手段都敢使,我就知道她早晚會出事。”

“有沒有具體的事例給我們講講?”徐天成追問道。

“你要讓我說,我還真說不上來,主要是有那種感覺。”劉祥林攤攤雙手說,“反正那時候在家裏一接到工作上的電話,她就一副神神秘秘提防別人的表情。時間長了,她接電話我就主動走開。”

“好吧,你要想起什麼,再聯係我們。”徐天成說。

從師範大學出來,徐天成和方宇馬不停蹄去了劉祥林家裏落實他的口供,接著又去了於梅父母家裏以及她的單位進行走訪,總體來說還是有些收獲的。

於梅是個事業型女人,正揚律師事務所係其一手創辦,曆經多年發展,在春海市的律師圈裏頗有名氣。但由於她對工作過於投入,從而忽視了家庭,最終導致婚姻破裂。離婚後,她一直獨居,並沒有感情上的糾葛。她的律師事務所經營狀況良好,收入頗豐,客戶以高端人群為主,也沒有財務上的糾紛。

不過據同事反映,在於梅遇害的前兩天,有個叫吳鵬的男人來找過她。兩人不知道為了什麼事情談得很不愉快,最後不歡而散。這個吳鵬原先也是該事務所的律師,兩年前由於違紀被辭退,現在做什麼尚不清楚。警方認為,這個人的突然出現,也許和於梅的死有關係。接下來,要重點追查這個在於梅死前與她有過異常接觸的吳鵬,同時把偵破的重點放到於梅的職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