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罪念》(5)(3 / 3)

“不是的陳叔叔,其實我在查案子,希望您能如實答複我。”戚寧強顏歡笑說。

“噢,”陳康想了想,避開戚寧的眼睛,不自然地說,“其實是你爸爸讓我幫忙給鞠豔麗租個房子的……租金……也是你爸爸付的。”

“您……您能如實告訴我,我爸爸和鞠豔麗是……是那種關係嗎?”盡管卷宗中提到過爸爸和鞠豔麗交往匪淺,但戚寧相信爸爸是不會背著媽媽出軌的,但現在似乎有了證據,眼淚便不爭氣地在眼眶裏開始打轉。

“孩子,你別這樣,我隻知道這麼多。這些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你爸是個熱心腸的人,也許隻是鞠豔麗一時有困難,他想幫幫她而已。”陳康遞給戚寧一張紙巾安慰道,隨即抬腕看了下表,故意操著輕鬆的語氣說,“到下班點了,陪叔叔吃個飯怎麼樣?這麼多年沒見,和叔叔好好說說你都幹嗎了。”

戚寧一想自己本意就是來感謝人家的,一起吃個飯也好,不然顯得太沒誠意。她便用紙巾抹抹眼睛,揚著聲音說:“好。”

3 凶宅與白骨

陪陳康吃完飯,戚寧回到家中,沒顧得上和奶奶打招呼,徑直回了房間。她隨手把背包放到書桌上,緊接著拉開書桌大抽屜,手腳麻利地一通翻找開來。很快,她手中多了把鑰匙——是一把家中的鑰匙,是戚寧和爸爸、媽媽、姐姐一起生活過的那個家的鑰匙。

剛剛吃飯的時候,陳康隨口問了句她家的房子後來怎麼處理的。這才讓戚寧發覺自己疏忽了一個問題,那個房子不僅是她的家,也是一個凶殺案發生現場,既然她決心重新梳理線索讓案件重見天日,怎麼能不去案發現場實地查查呢?有了這個念頭,與陳康分手後,戚寧一刻也不想等,回來取了鑰匙便打了出租車奔向她原本的那個家。

戚寧家的房子是在一個叫作華業小區的住宅社區內,原本奶奶一度張羅著想把房子賣掉,但一聽說是凶宅便無人問津,甚至還連累了整棟樓的二手房成交價格。

站在家的樓下,戚寧心裏可謂五味雜陳。將近20年沒回來過這個地方,周圍的一切都已經變得陌生。這裏曾帶給她無限的溫暖、快樂和幸福,但卻令她失去了最珍貴的家人,所以對於這個地方她說不出是懷念多一些,還是憎恨多一些。

積蓄了一些勇氣,戚寧從背包中拿出手電筒,按亮,終於走進樓內。腳步異常沉重,隻兩層樓的樓梯,卻仿佛走了很多年——爸爸、媽媽牽著她的小手走上樓梯,她和姐姐相互追逐著跑在樓梯階上看誰先到家,有一次在樓梯階上看到一隻蟑螂把她嚇哭了,姐姐不小心磕破了腿……往事曆曆在目,站在家門前的戚寧不覺濕了眼眶。

輕輕轉動鑰匙,打開髒兮兮的鐵皮防盜門,一股刺鼻的黴味猛地鑽進戚寧的鼻子裏。她本能地輕咳幾聲,便驚擾了沉寂多年的塵埃,在手電光束前亂絮紛飛起來。戚寧揮手驅趕著,腳下同樣踩著厚厚的塵埃,穿過客廳,走進曾經是她和姐姐的臥室。

臥室裏還是戚寧記憶中的模樣。她和姐姐的床、衣櫥、寫字桌和椅子,甚至書架上的書也都還在。戚寧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童話書,那是她曾經最喜歡的、每天必讀的睡前書。她把手電筒放到書架上,饒有興趣地翻了起來。才翻過幾頁,便看到頁縫中夾著一張畫紙,一瞬間,戚寧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這就是姐姐那天送給她的,姐姐親手做的生日卡片。上麵用蠟筆寫著生日快樂,還畫著兩個梳著小辮的小女孩,就是姐姐和她。

戚寧把生日卡片夾回書中,撣了撣書上的灰塵,非常寶貝地把書裝到自己的背包中。接著她又拿起手電筒,四下照照,便扭身走了出去。

爸媽的臥室在她和姐姐臥室的對麵,房門是關著的。戚寧走過去,微一使勁,輕輕推開房門。她站在門口,用手電筒衝裏麵照了照,隨即“啊”的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房門一側的牆壁上,赫然吊著一具人體骨架!

時隔近20年,戚寧原本的家再度被大批警察圍聚,電力也被恢複,整個房子燈火通明。

在房間主臥室東向牆壁上釘著一個鐵鉤,鉤上掛了一個手指粗的繩套,一具已經白骨化的屍體吊在繩套上。

法醫和現場勘查員都在忙著各自分內的工作,程巍然把戚寧叫到了另一個房間,也就是戚寧和姐姐原本的臥室中親自給她做筆錄。

戚寧具體敘述了發現白骨的過程,又大致說了下自己這一天走訪調查的情形,然後問道:“你覺得我爸媽臥室裏吊著的會什麼人?”

“在客廳裏找到一個錢包,估計是死者的,不過裏麵沒有身份證明。”程巍然說,“自殺還是他殺現在還不好說,不過按道理說就算是自殺也不必特意在牆上釘個鉤子,尤其屍體吊著的方位正對著你父母的睡床,給我的感覺很像是一種懺悔。”

“你是說死者和我爸媽的被害有關?”

“也不一定,還是等屍檢結果吧,首先得搞清楚是他殺還是自殺。”

“你手頭上的案子查到什麼了嗎?”

“還在有序地排查,目前還是沒有頭緒。”

“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你盡管說。”戚寧理了理耳邊的發梢,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原本我一直在期待著早日拿到爸媽案件的卷宗,以為憑著自己多年所學,可以另辟蹊徑找到先前有可能被專案組忽略的線索,現在看有點太自以為是了。當年專案組已經調查得很充分,哪有那麼容易讓我找到新的切入點。說句不科學的話,我覺得我應該放平心態,可能找到新的線索還得看機緣。你那邊的案子若是需要我,我可以把我爸媽的案子先放一放。”

“好,有需要我自然會說,不會跟你客氣。”程巍然使勁點點頭說。

隔天下午,程巍然電話召戚寧到他辦公室見麵。戚寧趕到後看到法醫林歡也在場,估計是昨夜在她家發現的屍骨身份識別有了線索。

“從屍骨中的肱骨上提取到的DNA檢測結果顯示:死者的DNA與DNA數據庫中的通緝犯趙元生相吻合,同時在現場遺留的包括兩個白酒瓶、食品袋、錢包等物品上采集到的指紋也都是趙元生的。”連夜工作到現在,臉色煞白的林歡先開口介紹道。

“啊!竟然是趙元生!”戚寧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說,“怎麼會是他呢?是他殺還是自殺?

“屍骨的舌骨大角、甲狀軟骨上角有骨折,頭骨和各骨關節均未見外力傷,骨骼上也未檢測到毒化物。總的來說,從屍檢結果來看,支持自縊死亡。”林歡說著,又補充道,“但也不排除比如深度醉酒等因素致使趙元生意識完全喪失,然後被懸掛到了繩套上。”

“死亡時間能推測嗎?”戚寧問。

“屍體軟組織已完全消失,骨骼出現幹燥、脆化現象,估計趙元生至少死了十年以上。”林歡說。

“勘查員在現場搜集到了多個火腿腸和小食品的外包裝袋,生產日期從2000年9月到2000年11月不等。還有,遺留在現場的兩個白酒瓶的品牌屬於本地一家酒廠,該酒廠在2003年被並購,並全麵更換了外包裝,原包裝的酒被全部下架,而現場搜集到的酒瓶上便是2003年以前的包裝。綜合屍檢和這幾項物證判斷,趙元生死亡時間應該在2003年之前。”程巍然插話補充道。

“或許他刺殺了陳宇之後,不久便死了。”戚寧凝著神說,“不然麵對當年市局的大力圍捕怎麼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關鍵是他為什麼會吊死在我家?真的是懺悔?”

“既然當年專案組和隨後接手調查的支隊方麵都曾將他視為‘12·11專案’重要的嫌疑人,想必他真的就是殺害你爸媽的凶手。”程巍然說,“會不會在殺死陳宇後,他萬念俱灰,便撬門進入你家,以自己的死亡來懺悔對你爸媽犯下的罪孽?”

“不對,行為證據上說不通。”戚寧遲疑著說,“他用玻璃碴刺死陳宇,更像是恐嚇失敗導致的激情殺人。而我爸媽的案子,很顯然是有充分預謀的。再者說,圍繞趙元生做的調查中,絲毫未發現我姐姐失蹤的線索。”

“時間過去太久了,想要搞清楚事實真相恐怕很難了。”林歡接話說。

“一定要找到那個鞠豔麗!”戚寧說,“我特意又看了眼當年支隊找她配合調查的筆錄,沒什麼特別的,搞不懂她為什麼隔天突然辭了工作,還退了租的房子,然後整個人便沒了蹤影。她會不會知道些什麼?”

“好,那我先申請發一個全市範圍內的協查通報,包括出入境記錄等也查一下。”程巍然說,“還有,鞠豔麗原來的單位雖然倒閉了,但應該還能找到她的舊同事,也許他們會有她的消息。”

“那最好了,希望找到她後一切疑問都能迎刃而解。”戚寧滿懷期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