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安輅幾乎是下意識地將門重新關起,恨不得再反鎖一圈,慌亂地用背抵著門,生怕他會衝進來。
“安輅。”沉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他隻是叫著她的名字,並沒有再敲門。
“安……安……安輅不在。”安輅揪著胸前的衣服,結結巴巴地回。
古阦挑起嘴角,笑了一下:“外麵很冷。”
“裏麵也……也……也很冷。”這是實話。
“那我等你,你準備好讓我進去了,就來給我開門。”
這話一出,大有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氣勢。安輅慌張地奔向房間,先把床上的髒衣服塞到衣櫃裏,然後把幾百年不疊一次的被子疊了起來……
古阦聽到裏麵“哐哐當當”響成一片,還以為她在裏麵搞裝修,扯起來的嘴角怎麼也放不下去。
大概十分鍾,安輅才將門打開。
裝修肯定是來不及的,她隻有時間把安轉和陳杏秋製造的狼藉收拾好而已。
“抱歉,沒有打招呼就來了。”古阦將安輅的數學習題冊遞給她。
“啊,不存在。”安輅嗬嗬一笑,“畢竟我去你家的時候,也沒有給你打招呼。”
“嗯。”古阦找了個地方坐下。
安輅卻全身拘謹得不知所措。
“坐。”古阦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就好像他才是主人。
安輅緊張地坐過去,抿了抿嘴,腦袋靈光一現:“你要不要喝個熱水?”
古阦沒拒絕。
房間裏實在是太冷了,前陽台還有三塊嗤嗤冒風的玻璃,就算不喝,拿來焐手也是不錯的。
也難怪唐果第一次來安輅家的時候,感歎她家看起來簡直像是跟他們其他人不在一個次元裏。
安輅家裏以前就來過鄧丞宴和唐果,而那兩個人是完全不用在意的對象,可是古阦不一樣,她一點都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囧狀。
就算她不是喜歡他,他也是她的競爭對手,讓競爭對手看到了自己的窘迫,那無疑是給了對方一個可以傷害自己的機會。在這敏感的年齡裏,沒有什麼會比語言的威力更大,雖然她知道古阦不會把這種事放在心裏,再八卦地跟其他人講,可她依舊覺得很沒臉。
而讓她更難堪的是,她去倒水才想起來,她家根本就沒有燒熱水的習慣。
她紅著臉從廚房走出來,對他說:“你稍等一下,我現給你燒。”
古阦點了點頭。
安輅轉身進了廚房就再也不想出去,不想去麵對他。他的到來,給了她無限的想象,那想象裏包括了安慰、鼓勵、關心甚至還有很小一份希望是關於喜歡的。
可眼下,沒有再比眼下更讓她為難的了吧——
髒亂的客廳,忽明忽暗的燈泡,陽台上碎了的玻璃,以及沒有暖氣的房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安輅差不多感覺自己睡了一覺醒來,灶上的水冒出了熱氣,她才回過神。
倒了一杯熱水,調整了呼吸和情緒,她笑著從廚房出去,卻看到古阦脫了外套,隻穿了一件白色的衛衣,正站在凳子上修理那隻燈泡。
“你在做什麼?”
“我剛下樓,在門口給你買了一隻燈泡,忽明忽暗的光線對眼睛不好,”說著,他又指了指去前陽台,“碎掉的玻璃,用紙堵住,這樣風就進不來了。”
安輅眼眶一熱,努了努嘴,忍住湧上心頭的委屈,說:“你為什麼要做這些?”
古阦從凳子上下來,接過她手上的水杯:“你因為我被王老師懲罰……”
“所以,”安輅心一涼,“你是來還我人情的?因為是覺得對我有所愧疚,所以才趕來做這些的嗎?做了這些就會讓你感到心安,就會讓你覺得同我之間依舊是清清楚楚的?”
古阦看著她:“是很愧疚……”
“不需要。”安輅的心裏湧上一股失望,“我做什麼,與你無關好嗎?別說蘇舟不是我推的,就算真的需要做到那一步,我推了她,也與你無關。”她望著他,“對啊,我是喜歡你,可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不必覺得為難,裝作不知道就好了,沒有人會因為別人喜歡自己就覺得對對方感到抱歉,你到底懂不懂啊?”
“……”
安輅有點同情,但不知道是同情自己還是他。
“因為蘇舟喜歡你,而你不想虧欠她,所以即便你不喜歡她,看到她受傷也會慌張。因為覺得我喜歡你,而你不願接受這份感情又不想傷害我,所以盡管不樂意也會大老遠地跑過來做這些事情。古阦,你真的太自以為是了,你根本就不知道這樣做,其實很傷人的吧?”
“對她是,對你不是。”古阦將水杯放下,走到她麵前,“看到她受傷我很害怕,害怕你會因此受到牽連。來看你,是因為想來看你。”
“想……想……想來看我,是……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他對視著她,直接又坦蕩。
在那個朔風南下的夜晚,安輅擁抱著他。生平第一次被溫暖感動的古阦,回抱了她,說不上來那種感覺,隻是覺得心中全是滿足,是很異樣很不熟悉但很美好的感覺。
可是這一周,那種感覺,漸漸地又消失了。所有人文的、自然的科學都無法來解釋,古阦陷入了一陣短暫的焦躁。而後鄧丞宴堵在他麵前,用不容回避的目光直視他。
鄧丞宴將安輅的數學習題冊塞進他的手中,說,你該去找她,不管為了什麼。
他恍然。
古阦走後,房間再度陷入寂靜無聲的狀態。
安輅重新拿起英語聽力,靠在冰涼的牆上,溫和的男音鑽進耳朵,背後漸漸溫暖起來,她的眼前似有春光,緩緩流過。
古阦走到樓下的商店門口,問:“請問,你們這裏交暖氣費的地方在哪兒?”
商店老板看了看時間,指著胡同盡頭說:“直走500米,你還有十分鍾的時間,他們就要下班了。”
“謝謝。”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