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低沉的聲音從那端傳來,安輅緊張得抓著手機不知道該接什麼。
古阦看了一下時間,相差十二個時區的中國,這個時候應該是深夜。
“不睡覺?”
想睡,睡不著而已。下午從孫一言那裏拿到他的電話之後,安輅就處於時而興奮時而低落,一會兒高興一會兒難過的狀態,電話撥出去了無數次在還沒接通之前就掛掉,最後直接把手機給弄沒電。
眼瞅著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纏繞在她心頭的念想就越來越重,最終在愣神的瞬間忘記及時掛掉以至於對方突然接起讓她慌亂得不知所措。
“那個,”她將整個人包裹在被子裏麵,生怕聲音被人聽到,“你在那邊還好嗎?”
“好。”
哎呀,果然還在生氣啊……安輅將心一橫:“對不起啊,之前是我的錯,我不該像個瘋子一樣跑過去衝你發火,還說了那些難聽的話。”
“什麼話?”
“……”具體的要她怎麼說,總不可能把說過的每一句都拿出來修改修改吧,“就是……”
古阦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越洋長途,對她來說不算便宜:“你打電話找我,有事?”
安輅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重托,也不顧他語氣生冷,連忙對他說:“就是聽說,你跟的那個教授,在心髒病這一塊有厲害的研究。”
“你不舒服?”語氣一緊。
“不是我,是我同學,班常南。”她想他肯定不認識,“他有家族遺傳的心髒病,而且吧,比較複雜,我不清楚專業術語該怎麼說,就是國內這一塊的研究還不是很先進,我們就想問問看,你那邊能不能幫幫忙。”
“我知道了。”
“你是說,你會幫忙?”
古阦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準備下課裏奇教授:“我會幫你問。”
“那太好了。”
“你找我,隻是為了這個?”
安輅揪著被子的手猛然縮緊,胃部一陣灼燒,大腦脹脹的,湧進去了什麼讓她眩暈的東西,等她回過神才發現掛電話之前,她居然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還因為我很想你。”
“不是,”她騰地起身將身上的被子掀開,對著已經掛掉的電話做最後掙紮,“我的意思是,我們大家都很想你。”
狹小的空間裏,隻傳來了樓上畢竟進門關門的聲音,以及一絲冷氣從窗縫裏鑽進來讓她渾身一哆嗦,重又鑽進被子。
耳根泛紅,全身發燙。
看來,這一夜,注定是要失眠了。
放學後,安輅和唐果去看了班常南。除了精神不怎麼好,班常南還是愛說愛笑,找個機會就炫富。
也是因為這樣,安輅和唐果臨走的時候每人都獲得了班常南一個進口的水果籃。
“我怎麼覺得我有點不要臉呢?”唐果看著自己手中的果籃,“空手去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居然還順走別人一籃子水果。”
安輅也有些為難地看著手中的東西:“要不下次來的時候,我們再給他拿來?”
唐果嘿嘿一笑:“好主意。”
和唐果在公交車站分別,安輅折身去了附近的超市,陳杏秋讓她回去的時候帶些油鹽醬醋之類的。
聽說安輅家那一片的拆遷款已經下發到社區,不出意外的話,會在夏天到來之前將錢分發到各個住戶手中。
因為那一片之前就是鋼廠,桐茶社區想仿照798的模式將整個社區改造成藝術街區,所以拆遷補償方式不是產權置換,而是貨幣補償。
也就是說,拆遷款到達住戶手中之後,住戶需要在一年內搬離,否則就會被強行趕出。
興許是因為這件事,陳杏秋近來心情不錯,安轉雖然還是不怎麼回家,但家裏已經不再是每天都一片狼藉。
安輅的獎學金下來之後,陳杏秋還笑著說,她是他們家現在最有錢的人,所以差她去買個小東西,她也不好拒絕。
但她萬萬沒想到,結賬的時候,收銀員告訴她,卡裏沒錢。
安輅大腦瞬間當機,因她還不滿18歲,辦理銀行卡需要家長帶著戶口本陪同前往,陳杏秋上班沒個準點,安轉一天到晚見不到人,無奈之下,她隻好拿了安轉不用的銀行卡。
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錢到她手中還不到48個小時,竟然一分不剩。
安輅怒氣衝衝地丟下東西,直奔家中。
在小區門口遇到了剛從商店裏買酒出來的安轉。中年發福的安轉滿臉絡腮胡,發際線嚴重後退,常年打牌導致他腰背很駝。
商店老板送他出來,他滿臉通紅,指著安輅說:“我是不指望我兒子了,但我女兒爭氣。”打了一個酒嗝,“小小年紀就知道拿錢給爸爸買酒喝。”
安輅雙手一握,大步上前一把奪下他手中的酒大聲說:“這錢不是讓你拿來買酒的。”
安轉覺得沒麵子,又將酒奪了回來:“臭丫頭,跟你那短命的媽一個樣,老子的拆遷款下來了,能少了你的?”
安輅惱怒不已:“都說了,不是拿來讓你買酒的,你給我退了。”
兩人撕扯的過程中,安轉一個沒拿穩,兩瓶水井坊“啪”地落地,透明的液體瞬間掙脫酒瓶的束縛四溢開來。
52度的酒,算不上最烈的,可酒精還是瞬間揮發在空氣當中,濃重又刺鼻的味道熏得安輅一陣陣地想要嘔吐。
安轉更是氣得五官都擰在一起,不顧商店老板的勸說,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巴掌拍在安輅的臉上。
安輅吃痛地後退,手上的果籃應聲落地,裏麵的水果四散滾開,她的脊背毫無準備地撞到了一邊凹凸不平的水泥牆上,冷風一吹,臉上火辣辣作痛,泛白的浪潮過後在臉上留下了清晰可見的五個指頭印。
“從小到大,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老子拿你的錢買個酒喝怎麼了?這錢要不是老子供你上學,你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能得到?”安轉罵罵咧咧著。
商店老板緊緊地抱著安轉,給安輅使眼色讓她趕緊走。
而安輅抬頭望了一眼那在風雨之中一點溫情都沒有的房子,轉身出了胡同。
身後是安轉沒有休止的責罵:“翅膀硬了你,老子現在說都不能說你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