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喜歡了吧!

從什麼時候,多久開始,追根溯源的話,隻怕說不清楚。

他順了順呼吸,盡量讓起伏不定的心潮平靜下來。

如果她真的出事的話,現在回國一定來不及了。

最好能找到離她近的人。

唐果?不夠近!文清?更沒譜!鄧丞宴?這個人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他不一定就在安輅身邊……

——畢竟!

樓上樓下的話,找他是最合適不過的。

可是,他沒有畢竟的聯係方式,也不清楚……

不對,他有!

之前去魔都參加物理競賽時,那個帶隊老師為了找他給他打了很多電話,雖然沒有存,但因為打了很多通,刪之前他留意過。

他閉上眼睛,盡可能平靜地在腦海裏重新搜索當時刪除通話記錄時的圖像,從上往下的數字號碼開始一個一個地重組,像流水一樣慢慢地複原,紅色未接的號碼彈跳著出現在手機通話欄裏,他找到了!

畢竟找到安輅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她蹲在古阦家門前,頭埋在雙膝間,紅腫的眼睛裏黯然無光。

畢竟接到古阦的電話意外之餘第一反應就是安輅出事了。都是聰明人,他和古阦之間不是能夠讓古阦打越洋電話的關係,而他們能夠有的交集也隻有安輅一個而已。

所以,他開口直接跳過寒暄,問的就是安輅怎麼了。

已經搬到新家正在吃晚飯的畢竟,幾乎沒有給家裏人解釋,丟下飯碗直奔桐茶胡同的家屬樓。

然而,那裏漆黑一片。

他輕車熟路地上了三樓,門沒關,屋裏沒有開燈,他剛上前一步,就踩到了僵硬但確信是肉體的東西。

黑暗中,他整個人都蒙了,憑著以前對安輅家的印象,他慌亂地打開了客廳的燈光。

一室狼藉——碎掉玻璃酒瓶,血跡斑斑的地板,還有身體已經僵硬的柴犬……

他雙腿一軟,心髒瞬間脫離胸腔,大腦不聽使喚地眩暈著,但他知道那個時候不該如此,他用力地敲打自己的腦袋盡可能地保持冷靜。

但一點作用都不起。

他翻騰著屋子,大聲叫喊安輅的名字,可回答他的,始終隻有寂靜無聲的黑暗。

不知道為什麼,古阦聽畢竟說完後就是確信她一定會在他家。甚至他可以想象,她蹲在那扇朱紅色大門口的樣子。她不一定是在等他,但她就在那裏。

畢竟蹲到她身邊,竟不再口吃:“安輅。”

安輅抬頭,畢竟那張平淡無奇但卻非常熟悉的臉出現在她麵前,她呆呆地問:“你看到柴犬了嗎?”

畢竟咽了咽口水:“嗯。”

安輅忍著眼淚,但聲音哽咽:“我對不起它,它本來可以……”

“它本來就是被遺棄的。”畢竟很想抱抱她,可他不敢,“出了什麼事?”

安輅搖了搖頭,她說不出口。

畢竟猜了個七七八八:“你們家的事情,我聽我奶奶多少說了一些,安輅,你該找你爸爸好好談談,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高考。”

安輅聽到“爸爸”兩個字,心一下子就硬了。

她吸了吸鼻子:“跟他談有用的話,我媽就不會走。”

“但是你也不能自己一個人扛著啊,你成績落後,一定跟這有關吧?”

“你不結巴了?”安輅意外,“你能對著我好好說話了?”

畢竟耳根一紅,索性坐到她身邊,不回答她那個問題,而是問:“到底是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嗎?”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安輅倔強道。

看著月色下這個埋著的毛茸茸的頭頂,背靠著已經無人在家的古阦家大門,畢竟的心頭就有股微火越燒越旺。

他衝口而出:“寧願傻坐在一個已經出國了的人家門口,也不願意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安輅,雖然在你心裏隻有鄧丞宴是你的青梅竹馬,但我也是和你一起長大的。”

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畢竟繼續說:“可能我沒有丞宴那樣會說話,但我和他一樣,對你的心情,我們是一樣的。”

或許,也是不一樣的,鄧丞宴對她的喜歡和他是不一樣的。

見安輅沒說話,畢竟又問:“如果你不想告訴我的話,告訴唐果和丞宴總可以的吧,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但能把你打擊成這個樣子的,我想一定不是小事,你一個人一定也是承擔不了,所以才會……”

“不要,”安輅拒絕,“不要告訴任何人。”

她所剩無幾的自尊心還有那一份一直支撐著她的倔強,不允許她這樣做。已經堅持到了現在不是嗎?在事情沒有得到解決之前,她不想因此變得和他們不一樣,不想他們拿同情抑或別的眼光去看待她。

總有一天,這些事情都會過去,而她依舊要以堅強的形象站在他們麵前,任何時候,她會笑會哭會難過,可就是不會認輸。

“那古阦呢?”畢竟咬咬牙,問,“他很擔心你。”

安輅沒說話,畢竟扭頭將古阦的電話撥通,遞給她之後就悄無聲息地退到很遠的地方。

安輅還沒有反應過來,電話那頭的人先開了口:“安輅。”

安輅一聽到他的聲音,強忍了許久的情緒一秒就崩塌,抱著手機泣不成聲。

古阦站在實驗室外麵,手上還拿著實驗器材,隔著遙遠的距離,聽她的哭聲從話筒裏傳過來,心頭酸軟得不成樣子。

“安輅,”他問,“發生了什麼事?”

“我媽媽拿著拆遷款跑了,我爸爸欠了別人很多錢,我哥哥下落不明,我撿的狗因為我死了……”安輅越說越激動,整個人從未像現在這樣崩潰過,以前都是把情緒好好地收藏在心底,可是現在,好像誰把那扇關閉情緒的大門打開了,她再也沒有辦法控製自己那奔騰宣泄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