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禹治水、夏啟“家天下”的秘密傳說(3 / 3)

“是嗎?”江離微微一笑,道,“世事真是奇妙啊,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掉過頭來幫我們對付商人。”

雒靈糾正他:“不是對付商人,而是對付桑穀雋。”

江離道:“那有區別嗎?至少在桑穀雋被打倒之前,你會成為不破他們前進的障礙,是吧?”他抬頭虛望,道,“本來,我對在玄戰中取勝隻有七成勝算,但現在已經是十成!”

雒靈道:“哦?”

江離道:“我一直怕血劍宗和師伯在我陣勢布成之前就闖到了混沌之界,但現在看來已經不大可能了。在長生之界,根本沒人能贏得了都雄魁大人。就算血劍宗和師伯聯手,在那裏也討不了好去!奇點之界會被藐姑射封鎖,季丹和有窮都沒工夫來理會這鼎革之爭。因此我最擔心的反倒是是非之界。不過如果有你坐鎮的話,也許到頭來我在混沌之界會白忙一場。”

雒靈道:“白忙一場?”

江離微笑道:“如果沒有一個人來到混沌之界,那我在那裏不就是白忙一場嗎?”

“你太看得起我了。”雒靈道,“其實,我對這次上昆侖有很不好的預感。我總感到,如果去了,我一定會出事。我本來已經打定主意不去理會這件事情的,誰知道到頭來還是被扯了進來。唉——”

江離道:“如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雒靈搖頭道:“來不及了。我……其實這次我幫師姐,是有條件的。”

“條件?”

雒靈道:“條件就是心宗宗主的位置——在天下歸商的情況下。”

江離大驚道:“什麼?你怎麼會提出這樣的條件?為宗主之位冒險嗎?這不像你的作風。”

“我不是為了我自己。”雒靈道,“當姐姐來找我的時候,我已經知道自己在這場大難中難以獨善其身了。既然難逃此劫,那幹脆就為我所關懷的人留下一份禮物。”

“你所關懷的人?你是說不破?”

“不是他。”雒靈微笑道,“是他和我的兒子。我已經留下傳宗之發給他,如果我不幸死在昆侖,而你又阻止不了天下易鼎,那我的兒子就會成為下一代的心宗宗主——這就是我和師姐約定的內容。到時候,我的宗門將會伴隨著鼎革而登上天下道統的巔峰!”

江離一時聽得怔了。但他博聞敏思,一轉念便明白了雒靈的意思。

雒靈又道:“你呢?你可曾為你和你的宗門作過最壞的打算?”

江離歎道:“沒有。或者應該說,如果情況變得那麼壞,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隻是恍惚了一陣,隨即堅定地道,“但世事還有可為。昆侖玄戰我方勝利的機會很大。如果這一戰我們勝了,成湯單靠人間的軍力財力未必能夠統一神州。隻要我大夏國人能夠振作,我們還有複興的機會。當初後羿、寒浞之亂,形勢比今天更加嚴峻,可我們還是挺過來了。”

雒靈道:“你確實還有機會。我也不會放棄的,說不定我也能爭取到最理想的結局呢。畢竟那裏是昆侖,是傳說中的神界遺跡,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

她身形一轉,整個人變得恍惚起來,江離知道她要離開了,心中竟然微微感到不舍。誰知雒靈也歎道:“今天一別,你我不知還有沒有見麵的機會。不知為何,我總感到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知己。有一些話,也隻有和你才能說得下去。”

江離道:“我也是。”

雒靈道:“臨別之前,你有什麼忠告要給我嗎?”

江離沉默半晌,道:“沒有。”

雒靈道:“我確有。不知為什麼,我總感到你的靈魂好像有些不對勁,雖然你不讓我幫你診斷,但就算你讓我診斷了,現在的我也未必就能幫得上忙。這件事情我會留心的,就算我們沒機會再見麵,我也會想辦法給你留個信息。天山上我們達成的默契,我會記得的。”

雒靈說完這句話,江離就醒了過來。他環顧四周,九鼎宮依然沉寂,沉寂得就像一個墳墓。

星辰如幻

川穹回到了天山——他的肉身誕生在這裏,但靈魂覺醒之後卻從來沒有來過。

離開夏都之後,他曾一度追到孟塗,要把燕其羽接回來。但在孟塗他看到巴國的侍女對燕其羽的細心伺候,終於明白這種瑣碎細心的照料不是他能做到的,於是他改變了初衷,離開了,隻留下了一句話:“桑穀雋,好好待我姐姐。如果你能救活她,就由她來決定她的去向;如果她死了,我會來帶走她的屍體。”

川穹找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已經頹敗了的血穀,依洞而居,饑食野菜,渴飲冰雪。直到這天,他感應到三山五嶽、九河四海同時出現異動。

昆侖的通道終於開啟了!

遠在天山的川穹不禁發出了讚歎:遍布神州各地的二十一道大門同時打開——這種規模的時空裂縫到底是如何造就的!

和馬蹄一樣,川穹感到了二十一個通道所通向的地方,有一個“屬於我”的所在。和其他三宗不同,洞天派的傳人具有自由來往昆侖的能力,而不一定需要通過那二十一個通道。在昆侖通道出現之前,川穹不知道那個地方,但他既然感應到那個地方,便有能力前往。

“難道那裏就是師父居住的地方?”雖然對藐姑射還抱懷一定的畏懼,但川穹終於沒有抵擋住奇點之界的誘惑,跨越重重空間阻隔,來到了昆侖。

在二十一門大開之後,他並不是第一個到達者。夏商雙方術士軍團的先鋒已經到達了昆侖的基層。那裏分裂成四大荒蕪幻海,幻海之內是五藏高山,群山延展,將大地分割成九州中原,三千重大山和三千條大河,把大多數人擋在了昆侖四界的外圍。

川穹在半空中掃了一眼腳下那些對他抱以疑慮的術士,便不再理會,跨過錢來山、鬆果山、太華山、小華山、龍首山、鹿台山、鳥危山、符禺山、石脆山、萊山、英山、竹山、浮山、時山、南山、塗山、鈐山、翠山,渡過符水、禺水、灌水、竹水、盼水、逐水、丹水、漢水、薔水、萊水、浴水、涇水、苕水、墨水、夾水、剛水、濫水,直至崦嵫山下,弱水之旁。

這道弱水其實隻是支流,主體在混沌界之上,支流則經由奇點之界、是非之界、長生之界,盤繞昆侖。

川穹凝視那弱水,河中流淌的卻不是這個世界的水,不知何物,藍沉沉似乎是一股冥陰之氣。川穹不敢去碰,有這麼一道小小的弱水攔在前麵,他竟然無法用玄空挪移術跨越過去,隻好沿著弱水沿岸,踏入奇點之界。

空蕩蕩的奇點之界內,沒有昆侖基界的萬水千山,沒有混沌之界的四季同天,沒有是非之界的真幻相流,沒有長生之界的萬物欣然——這個地方竟是一片虛空。川穹經大夏王都一役,對高深玄法所悟甚多,在天山數月潛修,功力和在王都時已不可同日而語。這時以瞬息千裏之術玄空挪移,走出萬裏之遙也沒觸摸到奇點之界的另一個邊緣。

他遨遊了不知多久,突然悟出了什麼,心念一動,悟出了奇點之界的玄理,跳身出來,卻把自己遨遊了十萬裏的巨大空間收在掌心。

原來,自己身處的宇宙竟然是這樣的渺小。

他悟出了天地至小的道理,正在高興,又看見了之前沒有看見的一副壯麗景觀:成千上萬顆星辰連在一起,串成了一個人的形象,整個人形星係似乎是靜止的,每顆星星又都無時無刻不旋轉著。但由於離得太近,反而難以把看清全貌。

川穹看得出神,漸漸後退,以便把這個星係看得更加清楚。不知退了多遠,他才看清那星係的曠遠絕塵的神態,越看越沉迷,甚至覺得自己能體驗到祂的眼神。

“師父!”川穹忽然驚叫起來,這個星係,竟然像極了藐姑射——不!川穹覺得,那就是藐姑射。

“這個星係,按你所來的地方的時間算,誕生於十年之前。”

一個聲音從川穹的心裏冒出來,不過川穹卻知道這個聲音不是他自己的心聲。

“你是誰?”川穹問。

“我不是誰,隻是留在這裏的一個念頭。可以說,我是那個留下這個念頭的人的一念,當然,也可以說我就是她。”

川穹道:“那她又是誰?”

心中那聲音道:“這重要嗎?”

川穹道:“那麼,這個星係又是怎麼回事?這裏又是哪裏?”

“這裏是昆侖奇點之界內一個本不存在的地方。你們洞天派的人,管這叫洞內洞。這是一個屬於藐姑射的地方。”

“屬於師父的地方……”川穹由衷地感歎著,他的洞內洞始終沒法長期維持,而師父的這個空間顯然卻已經恒久地存在了。“那麼,這個星係……”

“祂就是你師父。作為一個真人,祂參悟了與天地同理、與萬物同體的至理。但作為一個世人,祂仍然被人生的恩怨情仇困擾著。十年前,你師父請我用神裂把他的道樞與人樞分離,道樞體天驗地,與天地同始終。你眼前所看到的,就是他悟道時留下來的影像。”

能夠用神裂,難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獨蘇兒嗎?

川穹想著,問道:“那人樞呢?”

“人樞……人樞還在這個世界浮沉啊。”說話的卻不是心中的那個聲音,不知什麼時候,一個人已站在川穹身邊。

川穹聽到這個聲音,回過神來,衝口叫道:“師父!”

藐姑射道:“十年前,我錯了。我自以為神裂之後不會再受到人的困擾,可是神裂之後,作為天地一部分的祂解脫了,而作為人的我卻也沒有就此消散。我的情依然在,我的痛苦依然在。不但是我自己的痛苦,連我師父的痛苦、我祖師的痛苦……甚至上溯到那個始祖的痛苦,都由我繼承下來。那持續了上千年的痛苦,以命運乖張、情虐糾纏的世俗形式壓在我身上,煎我熬我,烹我烤我。沒有歇止,也看不到盡頭。”

川穹道:“那祂呢?”

藐姑射道:“祂?祂已不是人了。大而言之,祂是萬千星辰,小而言之,祂是一堆塵埃。”手一揮,那個星係化作億萬光點。“有時候我真不知道,祂到底是真的存在,還是一種虛幻的想象!”

川穹道:“師父,現在的你,是不是不完整的?”

“不完整?哈!怎麼會不完整?好徒兒,你要知道,時空其實是混一的。祂不是我的一部分,而是我的一個片刻——十年前的某刻我所體悟到的一切。所以祂是完整的——祂是那片刻的我。而我也是完整的——我是那片刻以後的祂。不同處僅僅在於,我是個人,而祂已經不是了。”

川穹道:“師父,我不懂。”

藐姑射道:“現在讓你理解這個是有些困難,不過無妨,不懂便不懂,懂了也化解不了你的痛苦,既然如此,懂了又有何用?”

川穹道:“師父,我不痛苦。”

藐姑射道:“不痛苦是現在,必定痛苦是將來。隻要那個詛咒不消失,你總有一天會承繼我的命運。我不願你承繼我的命運,我的這個人生總有一天會走完,但如果你繼承了我的命運,那這一切將沒完沒了!所以我才把你送到至黑之地去。可惜你還是回來了。那件事我還沒問你,你到底是怎麼回來的?”

川穹道:“因為我感應到了這個世界的某個人。”

藐姑射道:“是哪一宗的傳人?”

川穹道:“太一宗的傳人。”

藐姑射道:“太一宗,又是太一宗。四大宗派糾纏不已,光是把你送去至黑之地,果然還是沒法斬斷這一切。”

川穹心中一凜,道:“師父,你……”

藐姑射道:“跟我來。”

川穹跟著藐姑射,跳出了四界。

藐姑射道:“近而觀之,四界似乎浩大無邊,但我宗跳出上下左右觀念的束縛而觀之,四界不過是弱水臨近基界的一個小島。川穹,你知道這四界的來曆嗎?”

川穹沉吟道:“是我們祖師創造出來的吧?”

藐姑射道:“不完全對。帝俊之時,天下道統是混一的。到了軒轅黃帝之時,四宗道始分而宗派未離,乃以太一之法,令弱水之流為之中斷,以洞天之法,在斷裂處開辟出一個空間,以長生之法實之以萬物,以精魂之法賦之以神靈。四界本為一體,後世才漸漸分野。至奈月時,才鼎定了如今混沌居上、其他三界在下的局麵。”

川穹遙望混沌界之上那片無邊無際的水光,說道:“師父,弱水究竟有多大?”

藐姑射道:“我不知道。也許沒有盡頭,也許隻有數十丈。但是它隔斷的並非一種空間的距離。千百年來,大多數來到昆侖的人未見過弱水本體,隻看到弱水支流,便以為那不過如塵世間一大河,他們卻不懂得,弱水之大不可知,弱水之質不可測,那是鬼神世界延伸到我們這個世界的邊緣,還是人類的我們是不能碰觸的。”

川穹道:“您也沒過去嗎?”

藐姑射道:“我過不去,也從沒這個想法。所有有形體的東西都沒法過去,而弱水那邊的世界我們又沒法感應到,所以無法跨越。心宗的高手以靈魂脫竅之法強渡,但究竟能不能過去,卻是難說。據說太古時代有建木能夠穿越它,然而建木卻早已消失了千年了。”

說話間,昆侖基界轟隆隆如萬雷齊響,同時有兩道強光越過三千山河,射入奇點之界內。

川穹道:“師父,他們在幹什麼?那兩道強光又是什麼?”

藐姑射出了一會神,道:“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莫去理他,至於那兩道強光,你應該猜得到才對。”

川穹沉吟片刻,道:“是季丹,還有……還有他要決戰的對手!”

“嗯。”藐姑射道,“我們走吧,別妨礙他們了。我要以虛空隔絕之法切斷奇點之界和昆侖基界的通道。”

川穹道:“師父,我能不能留在奇點之界觀戰……我不會妨礙他們的。”

藐姑射道:“他們不需要人觀戰,因為這一戰隻屬於他們自己。”

川穹仰望著藐姑射,這個人真的是自己的將來嗎?

“師父,你來昆侖,隻是為了關閉奇點之界?”

“師父,現在奇點之界關閉了,你還會留在昆侖嗎?”

“師父……”

藐姑射都還沒回答,轟隆一聲,打斷了川穹的問題。川穹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身處昆侖的基界。但這時昆侖的基界已經和他進入奇點之界前完全不同。

百萬旌旗從崦嵫山一直蔓延到太華山,越山跨河,每一麵旌旗上麵都盤繞著一個獸形精魂,或為妖獸,或為靈獸,或為魔獸,或為鬼獸。

川穹跟著藐姑射越過群山俯觀,但見東麵空桑山上,停放著一麵直徑八百丈的巨鼓,巨鼓上站著一人,竟是川穹認識的師韶。空桑山後麵,戰幟如雲布滿千山,每一麵戰幟上麵都盤旋著一個禽形精魄,或為風禽,或為雷禽,或為火禽,或為寒禽。

西陣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藐姑射,你突然出現在這裏,是要幹涉我朝討逆之玄戰嗎?”

藐姑射妙目漫掃,川穹應道:“閣下何人?”

那聲音道:“你小子什麼東西,連老夫都不認識,也敢來和老夫答話!”

空桑山上師韶道:“己濮陽,少在那裏倚老賣老!川穹,這老兒是昆吾方霸,夏之玄軍,由他領銜。”

川穹道:“師韶,你們這是要打架嗎?”

師韶道:“不錯。你與令師可有參戰之意?”

川穹看了藐姑射一眼,道:“你們打你們的,我們隨便走走,不會妨礙你們的。”

西陣中那人哼了一聲,師韶也道:“那很好。”

川穹奇道:“很好?你不希望我們幫你嗎?”

師韶道:“洞天派宗主出手,非天下之福。”

藐姑射嘿了一聲,轉身消失了。川穹對師韶道:“保重。”也跟著消失了。

他師徒倆才離開,便聽整個昆侖基界都震蕩起來。師韶笑道:“性子可真急啊。”握拳虛擂,便聽一聲巨響,震塌了青丘之山,一片靈光升起,化作三千九尾狐形狀,隨即散去。

己濮陽怒道:“盲小子,你敢壞大夏母族之墳墓!看我把你的夔皮鼓燒了!”便見小華山中飛出一頭赤翼青喙鳥,符禺山中又飛出一頭翠羽赤喙鳥,兩鳥飛向空桑山,相撞而亡,臨死前爆發出一場空前大火。東陣主陣之人發動地脈,山移地動,把空桑之山移到杜父山、曹夕山、嶧皋山三座大山之後。杜父山首當其衝,被燒成一塊六千尺的焦炭,那火蔓延開來,又把曹夕山燒成一座通紅的岩丘,燒到嶧皋山時,山穀間飛出一頭青鳥,脖子伸長,把餘火全吞進肚子裏去了。

己濮陽怒道:“祝融來的叛徒,敢助成湯為孽!”

放出青鳥的人還沒回答,東陣中另一人道:“己濮陽,你才是助夏為虐!天下間最助履癸為惡的,朝中是妺喜,畿外就是你!”

己濮陽喝道:“女房!你不過是成湯身邊一條狗!怎敢直呼我主尊名!有種的別躲著,出來與我交戰!”

女房笑道:“我的任務是送世孫前往四界,若要鬥狠,且等大事已定,我們再決一勝負。隻是我怕你等不到那個時候!”

己濮陽道:“伊摯呢!他怎麼不來?”

女房笑道:“四界中之布局,非我分內之事,你若有本事,不妨把四界之門都堵上。便在基界與我等決一勝負!”

己濮陽笑道:“你們若要進四界去送死,我為何阻攔。”一陣山搖地動,次山、浮山、獨山、積石山、長留山、翼望山一起移位,陰水、區水、辱水、端水、薄水瞬間改流,讓出一條出路,直通四界與基界交會處。

隻聽一個年輕的聲音道:“謝了。”一隻銅頭、風足、雷翼的幻蝶衝進了那百裏過道。蝶背上踏著一個青年,披頭散發,全身素衣,麵色蒼白。

女房驚叫道:“小心!那是陷阱!”

但見群山聳動,合攏過來要把來人困住。那青年喝道:“千山萬嶽,敢不聽我驅馳!”幻蝶過處,高山點頭,丘陵伏身,紛紛回避讓他過去。

東陣中一個聲音叫道:“桑穀雋,等我一等!”

女房道:“世孫,待我用電行法送你一程。風雲起!雷霆動!”

一道閃電劈下,落在東陣群山之中,跟著電光閃動,趁著群山回避幻蝶的一刻越過山河阻隔,追了上去。幻蝶過後,閃電消失,山河回歸原位,將有莘不破和昆侖基界隔絕了開來。

川穹道:“師父,在我進入奇點之界的前後,感覺好像也有人進入了四界。當初我感到天下共有二十一個通道通往昆侖,但基界隻有十八道,則另有三道分別通往混沌、長生、是非三界,是吧?”

“嗯。”

川穹道:“這麼說,這三界中現在也都有人了。”

“不。”藐姑射仰頭沉思,道,“長生界中沒人,我剛剛才感應到的。這可真是奇怪。”

“長生界?”川穹心頭一凜,“血祖都雄魁!”

藐姑射道:“本來我以為伊摯和都雄魁都會來的。可是……都雄魁到底想做什麼?難道他真的放心讓太一宗那個小子主持大局?”

川穹道:“反正我們也不管這事,他們來不來都沒什麼所謂。”

誰知藐姑射卻道:“我是希望他們都來的。那樣才能幹淨。”

川穹道:“幹淨?”

藐姑射道:“是啊,幹淨。嗯,伊摯雖然沒來,但他的紫氣分身肯定也到了,那他留在凡間界的不過是一具凡胎而已,把他的紫氣分身留住也一樣。隻是都雄魁卻……”

川穹道:“留住紫氣分身?師父,你到底要幹什麼?”

藐姑射淡淡道:“等四宗傳人都進昆侖四界之後,我想把昆侖整個兒送到至黑之地去。”

川穹大吃一驚:“你說什麼?”

藐姑射歎道:“我答應過自己的,再不在凡間打開那種規模的無底洞通道,不過現在難得有機會四宗傳人聚在一起,我就在昆侖把這一切了結掉。”

“了結?”

藐姑射平靜地說道:“是啊,了結。三百年前本門傳人死盡死絕,隻因彭祖傳下血宗法統,以至於斟尋一宗居然還能找到本門的傳宗之發把洞天派的道統延續下去。我把你送到至黑之地,本以為你死定了,可你還是因為太一宗的傳人莫名其妙地回來了。所以,要斷絕這一切,想來隻是把你和我一起殺死還不夠。一定要把四大宗派一起埋葬,才能斬斷這延續了千年的痛苦和孽緣。”

藐姑射說話的時候,川穹一直望著他。

“師父怎麼能這麼平靜地說出這樣的話?不!不單是說說而已!”川穹仿佛看到藐姑射打開終極無底洞時那種古井無紋的平靜。“他會這麼做的!他會的!雖然我不是很了解他的想法,可他會的!”

藐姑射望了川穹一眼,道:“你在想什麼?”

川穹道:“想你剛才的話。”

藐姑射道:“想到什麼了嗎?”

川穹沒回答。

藐姑射道:“你要幫我,還是要阻止我?”

川穹道:“幫你?那就是自殺。”

藐姑射道:“那又有什麼不好的?趁著你還沒被那千年之痛折磨之前,一並了結掉吧。”

川穹道:“就算要受那千年傳承的痛苦,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藐姑射道:“你,就是我!”

川穹道:“我不是你!這個生命是我自己的,雖然我不知道它是怎麼開始的,但……我想自己來做決定!”

“是嗎?”藐姑射道,“就算承受我的痛苦也不後悔?”

川穹道:“未來能否改變,尚未可知。”

藐姑射黯然道:“我的確已經知道了。”

川穹道:“也未必!”

藐姑射道:“當年……”

川穹斬釘截鐵道:“我不想知道當年!我要的是現在,是未來!我們連整個宇宙都有可能握在手中……”他手一伸,掌心出現一片虛空,仿佛握住了整個宇宙,“難道連自己的命運都不可能改變嗎?”

藐姑射望著他,秋水中蕩漾著欣賞的微笑:“好吧,那你就按你的意思去做吧。”

川穹道:“你不殺我了嗎?”

藐姑射道:“還不到時候。”

川穹道:“還不到時候?”

藐姑射道:“我說過,都雄魁沒來。雖然不知道他在凡間幹什麼,不過他若不來,這件事情始終不夠幹淨。所以我要等他。”

川穹道:“他若一直不來呢?”

藐姑射道:“會來的。他在夏商之爭上陷入得那麼深,鼎革這個命運之輪,他一定躲不開的。嗯,你幹什麼?”

川穹道:“我要下去。”

“下去?”藐姑射道,“下去幹什麼?”

川穹道:“下去找血祖。”

藐姑射悠然道:“你自己一個人去,不怕他把你吃了?”

川穹道:“他未必會吃我,但若他因為什麼原因上昆侖來,你卻一定會打開至黑之地的通道,那我們就死定了——我知道你不是在開玩笑!”

藐姑射道:“所以你要去見他?你認為,他若要上來,你能阻止得了他?”

川穹道:“我不用阻止他,我隻要把事情告訴他,我相信,他會選擇的。”

藐姑射微微笑了一笑,說道:“這似乎是個好辦法。”

川穹道:“我現在就走了……你,不阻止我?”

藐姑射淡淡道:“我為什麼要阻止你?說不定正因為你下去了,才會把血宗的傳人帶回來呢。事情的結果,往往總是和人的初衷背道而馳……這一點,我從幾十年前就已經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