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禹治水、夏啟“家天下”的秘密傳說(2 / 3)

堯帝道:“鯀為人違背教命,毀敗善族,不可。”

“如今還未能找到一位能比鯀更合適的人選,不如就讓鯀試試吧。”

堯帝沉默良久,頷首道:“好吧,且聽你們的,讓他試試。”

江離心道:“我的這位祖宗,是什麼樣子呢?”心念未已,突然間霹靂大作,天空裂開一道縫隙,一個女人跳了出來,懷中抱著一團東西,那裂縫隨即彌合。

江離心道:“這女人就是鯀嗎?她懷中所抱,就是從九天之外偷來的息壤[11]?”

鯀以息壤築堤建壩,東邊水來築東邊,西邊水來堵西邊。用息壤築的堤壩,每天夜裏都會自己長高。但息壤長高一尺,那水就升高一丈。她勞碌了整整九年,堤壩越築越高,但水患卻越來越嚴重。

終於,在她任上的最後一個年頭,堯帝命令舜行狩四方,舜見鯀治水無方,奏明了堯帝,命人將鯀押上羽山,以九天之雷擊殺了她。

當鯀就死的那一刹那,江離心頭狂跳,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道:“害怕?”卻是若木的聲音。

江離沒有回頭,隻是回答道:“鯀……她就這麼死了?”

“嗯。”

“那她的兒子——我們的始祖禹呢?”

鯀死了之後,屍體卻沒有僵化,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腹部裂了開來,一個嬰兒爬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江離看不清這個嬰兒的臉。他問師兄:“他從母親屍體中爬出來的那一刻,心裏在想什麼?”

若木歎道:“我也不知道……”

禹長大之後,做了司空[12]。舜帝聽從了四嶽的舉薦,命他治水。禹對母親的失敗耿耿於懷,他決心繼承亡母之誌,完成鯀沒有完成的治水大業,他勞身焦思,將心力全都放在治水上麵,整整十三年過家門而不入。在伯益等人的幫助下,禹改湮法為導法,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終於導九河入海,大功告成。

江離歎道:“我們王朝,就是從這裏開始。”

若木道:“但我們這個神州卻並非從這裏開始。自軒轅黃帝以來以至於堯舜,國號雖異,卻有明德一以貫之。所以這個神州,已有千年。而在軒轅黃帝之前,再追溯上去,尚有數千年……”

江離回頭目視若木,若木卻正目視遠方。江離心道:“這氣息是師兄沒錯,甚至這話也是師兄的口吻。但眼前這人卻絕不是師兄。到底是誰把師兄請出來引我做夢?”

大禹鑄九鼎,製《山海圖》,傳《山海經》,華夏文明在他的手裏達到新的巔峰。他即位十年後,東巡到會稽時病死了。

大禹曾經指定伯益作為繼承人,按照禪讓製度,他死後就該是伯益繼位,但伯益輔佐大禹時日尚短,勢力未曾鞏固,大禹之子啟為了自己登基,就殺死了伯益,即天子之位。

江離道:“這就是家天下的肇始。”

若木道:“不錯。”

夏啟不遵禪讓體製而成共主,東部強族有扈氏不服。夏啟挾新興國家的強大軍事力量東征,在甘(今河南洛陽)大勝東部強族有扈氏,征服了東方大大小小的部族,以屍山血河奠定了大夏作為天下共主的基礎。

江離目不忍睹,說道:“這就是開國之戰!”

若木道:“不錯。”

江離道:“那太一宗呢?太一宗在哪裏?”

若木道:“在那裏。”

江離順著若木的手指望去,見到了俘虜行列中一個嬌弱的身影,那是一個身受重傷的少女。

若木道:“她叫奈月,是這個年代太一宗最後一人。”

“最後一人?”江離道,“那其他人呢?”

若木道:“死了,全死了。我們剛才見到的是地麵的戰爭,在昆侖,太一宗受到圍攻,隻剩下奈月一個人逃了出來。”

奈月見到了夏啟,眼前這個男人殺死了她的父親,殺死了她的師父,殺死了她的情人!

“在昆侖,太一宗個個慷慨就死,你為什麼逃?”夏啟問。

“為了把太一宗的道統傳下去。”奈月想報仇,卻已經沒有力量了,“我的生死已不足道,但太一宗的道統不能就此而絕。”

“你不想報仇嗎?”夏啟抽出他的刀來,“就是這把刀,把他的頭顱砍下來的。”

奈月顫抖著,她已經沒法站穩身子,匍匐在地麵上,說道:“啟王啊!你把我帶到你麵前,就是想要展現你的威武嗎?”

夏啟道:“不是。我是想看看你複仇的願望有多深。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化解這段仇恨。”

“那不可能,也沒必要。”奈月道,“這是國戰!為了部族,也為了禪讓的理念不被摧毀而進行的國戰!我們輸了,可我們不後悔,也沒什麼可怨恨的。”

夏啟道:“如果你沒有什麼可怨恨的,那我希望你——不,是希望太一宗能傳續下來,輔助我朝。”

奈月道:“那也不可能。”

夏啟道:“不可能?為什麼?是因為你的怨恨?”

奈月道:“不!”

夏啟道:“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可能?”

奈月道:“太一宗有自己的道統在,任何人也不可能在太一宗的道統中加入一條‘輔助夏王’或‘輔助大夏’,因為那樣的話,太一宗就不再是太一宗了。政統是政統,道統是道統。太一宗的人可以對你下拜,因為我們畢竟生活在您的治下。但太一宗的道不對任何人屈膝,因為太一宗崇尚的是無限的自由——我們連時間的束縛都想擺脫,哪裏還能因為一個政權而綁住自己的手腳?”

夏啟道:“如果你不答應,你就得死。你死了,太一宗也就絕傳了。”

奈月道:“不是我不想答應,而是我無法答應。太一宗最後一顆種子雖然在我身上,但我的意誌並不能代表太一正道的意誌。”

夏啟道:“如果我有辦法解決你所說的兩難問題呢?”

奈月道:“如何解決?”

夏啟道:“我要你替我生下一個孩子,然後你再把太一宗的道術傳給他。這樣他不但能得到太一的道術,而且還能得到我的血脈,得到神龍的庇佑,得到召喚龍族的資格。等他長大以後,我會命令他把太一宗宗主的位子傳給他的子侄,這樣百年之後,太一宗和我族便會結合得緊密無間,再難分離。而我也不必擔心你的傳人會來找我和我的子孫報仇。”

奈月伏在地上渾身發抖:“不!”

“不?”夏啟道,“為什麼不?難得把道術傳給親人,也觸犯了你們太一宗的哪條禁令?”

奈月呻吟道:“沒有。”

夏啟道:“既然沒有,就這麼決定吧。在我們的兒子學成之前,我會軟禁你,不讓你接觸任何人。這是你唯一的選擇——如果你不想讓太一宗的道統斷絕的話。”

奈月顫抖得很厲害,江離顫抖得和奈月一樣厲害。

時間的迷霧飄過,江離發現自己跪在奈月的麵前。奈月抱著他,說道:“我要死了。你是我的子孫,所以我愛你。但你也是他的子孫,所以我恨你。我想詛咒你,可是已經沒必要了。”

江離顫聲道:“為什麼?”

奈月道:“因為他已經代我詛咒了!他的那個決定,已經是詛咒了!你,還有你的嫡係傳人身上流淌的都是大夏王族的血。你們必須對你們的家族負責。但是,我們太一宗本來是不需要對誰負責的。如果不能拋開國家責任的牽絆,你如何能達到天外天?但反過來說,如果你想背叛家族,又如何逃避得了良心的譴責?你將會非常痛苦,因為你既離不開身上流的血,也拋不下心中所存的道。”

江離又是傷心,又是迷惘,把頭埋在奈月懷裏說道:“那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奈月的眼中滿是憐憫和哀傷,終於道:“孩子,聽我說,你……”

然而她的聲音卻越來越低,身子也越來越模糊。江離吃驚地想抱緊她卻抱了個空。

終於,眼前的一切化作一片混沌。

“師兄。”江離道,“她最後那句話,你聽見了嗎?”

若木搖了搖頭。

江離歎道:“也是,我沒有聽見,你怎麼會聽見呢。嗯,師兄,接下來你要帶我去哪裏?”

若木還沒有說話,江離驀地聽見一聲獸吼。吼叫的是北方始祖神獸玄武,當江離看到祂的時候,祂周圍的空間正產生著扭曲,跟著便消失了。幾個人圍著玄武消失的位置,或站著,或坐著,或飄著,或連是否存在都看不清楚。地上還躺著三個人:兩個僵屍一般的老人,一個暈過去的少年。江離猜想,那兩個老人多半就是歸藏子和連山子,而那少年或許就是師兄若木。

天上飄浮著的那個人美得讓人心碎。那個人望著月亮,歎息一聲便消失了。與此同時,地上那個縹緲的人影也突然不見了。離開的人,是藐姑射和獨蘇兒嗎?

還站著的三個人,正是江離所認識的兩位前輩——伊摯和血祖都雄魁,以及他的師父太一正師祝宗人。

伊摯道:“若木的情緒很不穩定,你最好小心些。四宗小一輩的傳人中,他是最有希望第一個登堂入室的。太一宗的責任,也許就要落在他的肩上。我先走了,保重。”說完便帶著歸藏子的僵屍消失在夜幕之中。

都雄魁問祝宗人道:“你回夏都嗎?”

“不回去。”

“既然這樣,連山子的僵屍我帶走了。”

都雄魁走了之後,當這個荒寂的廢墟中隻剩下祝宗人和若木,祝宗人周圍那團霧突然消失了。江離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師父的真麵目,竟然是在這個來曆神秘的夢中之夢。

藐姑射!

師父居然長著和藐姑射一模一樣的臉!那難道隻是巧合嗎?

祝宗人低下身子,把若木抱了起來,歎道:“也許,我一開始就該讓你記起你的父親是誰!”

祝宗人帶著若木,找到了有莘羖。他另有要事要處理,便留下剛剛受傷的徒弟去照顧那個剛剛傷愈的朋友。祝宗人知道,兩個受傷的人待在一起,有時候反而能相互激發活下去的勇氣。

不知過了多久,若木聞到一股香味,醒了過來。

有莘羖正在烤雉雞。香嫩滑美、氣飄十裏的雉雞周圍,安下了十八道捕捉魔獸的機關。

“做噩夢?”有莘羖問。

“嗯。又夢見那天在壽華城的事情。可在歸藏子那裏看到什麼聽到什麼,我無論如何想不起來。你在幹嗎?”

有莘羖告訴他,自己要抓住九尾送往毒火雀池。

經過一番思慮,若木心裏說道:“我幫你吧。”

這句話他沒有出口,但當有莘羖走的時候,若木也跟著走了。祝宗人回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也許又做錯了一件事。

“不過這畢竟是他自己的選擇。”

江離問身後的若木道:“師兄,你當初為什麼選擇跟有莘羖走?”

若木道:“或許是為了尋找一個轉機吧。”

“或許?”

“嗯,因為對於當時為什麼那樣選擇,其實我也已經忘記了。”

江離在一陣恍惚過後,便見到了一團迷霧。

“你叫什麼名字?”

江離覺得自己有點站立不穩,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時代。他抬頭,有些迷糊地望著眼前問話的這人,那人的整個身體似乎籠罩著一團光、一層霧,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樣。但江離還是覺得這人很親切,哪怕隻是第一次見到,就能感覺到對方很喜歡自己。

那人輕輕把江離抱了起來,兩人離得很近了,但還是瞧不清楚他的模樣。

“好漂亮的孩子。以後,你就叫做江離吧。”

師父!江離幾乎叫出聲來。然而他沒有,他睡著了。

在夢裏,江離聽見師父在自己身邊喃喃自語:“孩子,忘了吧,忘了吧。忘了自己是誰的兒子,隻要記得你是太一宗的弟子就好。家國的事情,由師父自己一個人來承擔。太一宗的追求,就由你來完成。”

江離心中一陣溫暖,睜開眼睛叫道:“不,師父,我和你一起……”但祝宗人卻已經不見了。

遠處,祝宗人帶著小江離在雲海青山間馳騁著。

“你本來有個師兄,唉,如果他還在我身邊,我也許不會再收弟子。他被人間的事情絆住了,忘記了當初的追求。江離,你這個師兄是很值得你尊敬的,但你千萬不能學他。要知道,紛繁的人間俗務,是永遠理不完的。人世間的情感,也是永遠糾纏不清的。我們必須把這一切看破,才能進入到那個無窮境界,那個天外的境界。”

這些話,小江離沒有聽懂,隻是點了點頭。師徒兩個傳道授業,慢慢地,小江離長大了。

“江離,這是你作為徒弟的最後一關,過了這一關,你就正式成為我的傳人,我將會把去天外天的路徑告訴你。”

天外天……

江離那時候以為,天外天是師父的家鄉,以為那裏是一個地方。不過現在他已經知道,天外天並非一個地方,而是一個歸宿。

“我們師門中的每一代掌門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虛無縹緲境界。江離,你將來也要造出這樣一個境界來。那是完全屬於自己的、完美無瑕的境界。當你能夠造出這樣一個境界,你就滿師了。如果你的師兄當初沒有走,或許現在已經達到這個境界了,那我對本門的責任也便算完成了——這或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牽掛吧。”

天外天……虛無縹緲的境界……實際上江離當時完全沒有聽懂。他也沒從祝宗人的話裏聽出什麼不妥,隻是聽師父的話,把自己埋在泥土中。

祝宗人在土包旁邊徘徊了三天便離開了,在大荒原中探究那大荒原天劫的奧秘。

時間慢慢流淌,季節慢慢轉化,埋藏江離的那個土包被雪覆蓋住了。在一個大雪天裏,一個迷路的少年打量著這個雪堆。

“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見它了。”少年撓了撓頭,喃喃自語,跟著便離開了,沒多久又繞了回來。

“糟糕!這已經是第四次見到它了!難道我真的迷路了?丟臉!”

少年的口糧已經耗盡,隻剩下半壺烈酒。他的腿已經開始發軟。高空中,一頭禿鷹正在他頭上盤旋。少年以為這頭禿鷹正等待他倒下,好來啄食他的屍體。於是他便倒了下來,準備裝死把禿鷹引誘下來充饑,結果卻發現了江離。

“我要不要救他呢?”

少年猶豫了三次,終於把江離背了起來,並一起倒在大荒原的邊緣。兩人倒下後不久,龍爪禿鷹帶著有窮商隊來了。

眼前的幻象並沒有顯現出江離在壽華城的經曆,而是讓時間在這片無人的雪地上繼續流淌,一直流淌到天劫結束。祝宗人如期而至,沒有找到他的愛徒,卻遇到了一樣前來尋找徒弟的伊摯。

“咦。”伊摯奇道,“有人召喚神龍。是你徒弟?”

“應該是吧。”

憑著那感應,兩人來到了那片曠野。那時候江離正躺在黃沙草叢上,一本正經地想著對他來說很重要的問題。江離不知道一個方士埋伏在暗處正想要暗算他。而那方士也不知道剛剛睡醒的季丹洛明正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更不知道天空中有兩朵白雲正慢慢飄近。

不久,有莘不破出現了。祝宗人在兩人的對話中推知出了一些端倪,決定把江離帶走。他已經知道了有莘不破的身份,不想徒兒被卷入夏商鼎革的漩渦之中。不過,伊摯的看法卻和他相左,兩人起了爭執。

“你我來一場賭賽如何?”伊摯提議。

“我不賭博。”

“若與我一戰,你有幾成勝算?”

麵對伊摯,祝宗人沒把握,而伊摯對他也一樣。終於,祝宗人妥協了,相約補天。

看著兩人擊掌為盟,江離道:“師父補天,就是為了我?”

身後若木道:“應該是,或許也不完全是。也許是因為我。”

“因為師兄?”

若木道:“如果當初我肯負擔起我應負起的責任,或許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不,這不是師兄的錯。”江離道,“師父和師伯的這約定很奇怪啊。如果他真的輸了,難道他還真的要背叛大夏嗎?”

若木道:“不。師父不會背叛大夏的。因為如果師父贏了,得成湯奉為太一正道的人,將不會是師父,而是你。”

“我?”

若木道:“不錯,你。如果師父輸了,而天下大勢又傾向於成湯,那助商滅夏的也將是你。若不是出於這種考慮,師父怎麼會讓你和有莘不破走?”

江離黯然道:“師父讓我助商滅夏?但大夏是我們的……”

“你還不明白嗎?”若木道,“血脈的責任,師父希望自己一個人擔起。至於太一宗的新運,他希望由你來承繼。”

江離道:“如果是這樣,那師父是打定主意要為大夏死節了。”

若木道:“應該是。屬於夏王族的太一宗,總該有一個人來殿軍的。”

“可是,師父卻失算了。他沒有想到在這場賭賽中自己麵對的不是贏,也不是輸,而是死。”江離道,“所以,太一宗對大夏的責任還沒完。你說得對,屬於夏王族的太一宗,總該有個人來殿軍的——為了這個朝代,也為了這數百年的冤孽。”

若木歎道:“沒想到,你最後還是這樣選擇。”

江離眼神驀地一閃:“你最後這聲歎息,是以我師兄的身份發出的,還是以你自己的身份發出的?”

若木的臉顯出一絲不自覺的嫵媚來,嫵媚得不像一個男子:“你發現了?”

江離道:“我早發現了,隻是這個夢連我自己也不願意打斷。這大概也全在你預料之中,是吧,雒靈?”

過去消失了,但周圍的一切展現的也不是現在,而是虛空。

江離和雒靈一起站在這片虛空之中,對立著。

江離道:“穿越九鼎宮的禁製引我入夢,沒想到,你能做到這種程度了。隻是我不明白,你是如何幻化出我師兄的氣息的?”

“無需幻化。”雒靈取出一截連理枝來,“這是你師兄留在七香車上的精魂,我帶來了。”

江離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就怪不得了。”

雒靈道:“實際上,除了最後那聲歎息,我的意誌並未介入你的夢境。在這個夢境中我們所看到的東西,雖然有一些是你我的猜測,但更多的都是你我本不知道的內容——而這些並不是我憑空創造的。”

“我知道。”江離道,“關於我祖先還有奈月的鏡像,其實是藏在這九鼎宮最深層的記憶。加上你我的記憶和推斷,再加上師兄殘留在這截連理枝上的記憶和情感……整個夢境中,隻是先師與師伯打的那個賭,我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

雒靈道:“那個賭賽,我在亳都的時候聽伊摯大人提起過。”

江離道:“原來如此。可是你今天引我做這個夢的動機又是什麼呢?難道你想勸我放棄對家族的責任,放棄血脈賦予我的使命,而去幫助不破嗎?”

雒靈歎道:“並不完全是這樣的,我引發這個夢,其實是想延續我們上一次的深談。”

“上一次的深談……”

那是在天山。當時江離還被上代血祖仇皇所困,都雄魁又給江離送來了連山子的眼睛,要告訴江離他未來的命運。都雄魁離開之後,雒靈來了,兩個人談了很多,有關於過去,有關於未來,有關於命運——以及如何改變這命運。

雒靈道:“想來你還記得。”

江離道:“我當然記得。”

雒靈歎息道:“你記得,所以我就更不明白了。在亳都,不破一直以為你是被都雄魁大人控製住了,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不像。那天我走了之後,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江離沉默著。

雒靈道:“不方便說嗎?”

江離道:“其實,都雄魁大人隻是讓我記起了一些被塵封了的記憶。”

“被塵封了的記憶?”雒靈道,“關於你的血統?”

江離道:“嗯。那段記憶並不是很複雜,不過已足以讓我改變了。”

雒靈沉默了。

江離道:“你不相信我?”

雒靈道:“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都雄魁大人。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她伸出手來,要觸碰江離的額頭,江離卻避開了。雒靈道:“你不相信我?”

江離道:“不是不相信你,隻是害怕。”

雒靈道:“害怕?”

江離道:“我大致可以猜到你要幹什麼,不過我現在並不想改變。”

雒靈道:“為何不想改變?”

江離道:“怎麼說呢?嗯,如果你的努力會讓我對整個局勢和整個人生產生顛覆性的改變——你不覺得這樣對我而言是一件又嚴重又可怕的事情嗎?”

雒靈道:“再怎麼改變,你還是你。”

江離道:“改變到那種程度的我還真的是現在的我嗎?”

雒靈道:“那也許隻是恢複到以前的你罷了。”

“以前的我?連我都不知道以前的那個我是不是我。”江離搖頭道,“至少此時此刻,我隻想保有現在。”

雒靈歎了一聲,道:“人的心真是複雜啊。”

江離道:“算了,不說我了,說說你吧。聽說你生下了一個兒子。”

“嗯。”雒靈臉上顯出一絲溫柔來,“活了這麼多年,那大概是我所做的唯一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江離道:“雖然隻是夢境,但你的念力能夠突破九鼎宮的限製,已經出乎我意料了。你別告訴我你的真身現在在亳都!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我對你可就甘拜下風了。”

雒靈道:“我人不在亳都,我的真身現下就在大夏王宮之中。”

江離大驚道:“你來了王都?還進了王宮?現在玄戰在即,我正準備前往昆侖,你在這時候來夏都幹什麼?你就不怕不破擔心你?”

雒靈道:“他不知道我來了這裏,我隻是告訴他我出來辦點事情。”

江離道:“你可真是任性啊。那你兒子呢?”

“我兒子……”雒靈微笑道,“他現在是商國血脈的嫡長,他的親人和國人會好好照顧他的,這一點倒不用擔心。”

江離沉吟道:“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值得你在這節骨眼上拋家出走?”

雒靈道:“是我師門的事情。”

“師門?”江離問道,“難道是作為心宗宗主的妺喜娘娘給你下了什麼命令嗎?”

雒靈道:“算是吧。”

江離奇道:“你向來是很有主見的人,卻不知道對師門宗主的命令會服從到什麼程度?”

雒靈道:“她畢竟是我師姐,又是宗主,隻要是不危害不破的生命和事業,什麼命令我都會聽從的。”

江離道:“那她到底給你下了什麼命令?”

“上昆侖。”雒靈停了停,道,“替她對付桑穀雋。”

江離眼神一閃:“你答應了?”

“嗯。”

江離道:“你可知道你這樣做,相當於是幫我們守住是非之界。你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雒靈道:“我知道。不過情況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她所定的約定隻是到解除桑穀雋對她的威脅為止。隻要桑穀雋一死,或許我馬上會掉過頭來幫不破。”

江離道:“殺桑穀雋?如果你殺了桑穀雋,不破會有什麼想法,你應該清楚。”

“我知道。”雒靈道,“但這事不用你來擔心,師姐已經幫我想好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