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為太子親信,對九皇子參加劍會之事自然敏感,也就理所當然地遷怒到陸銘身上了。但陸銘已無暇生氣了,聽說能見到這傳說中的人物,不由呆了。
風遠鵠皺眉道:“你發什麼呆?還不快進去?”心中忿忿不平,心想老爺子是不是老糊塗了,竟然要指點這小子,什麼客卿不客卿的,不過是個奴才罷了!他是九皇子的人,跟咱還有什麼關係!
陸銘回過神來,心中對風漫天這人確是充滿好奇,小心翼翼地從那倚劍石旁跨過去,向那黑門一步步地走過去。
他心中有些激動,又有些好奇,走到黑門前,舉起手來敲門時,隻見連手都在一個勁地顫抖了。心中不由一驚,想起冷哉再三強調的一句話來:“一個劍士,最重要的不是劍技,而是心境。在任何情況下均須保持猶如止水的心境,要做到人與劍合而為一,劍與心合而為一,即使天山崩於前,亦不可心亂,否則未戰已敗。”
此時雖不是對敵,但陸銘卻是要求自己時時都處於最佳狀態之中,當下深吸了一口氣,閉目凝神,過了一陣睜開眼時,已成功地讓心境平和下來。
他舉手向門上敲去,不料那門竟是虛掩著,輕輕一碰便開了。陸銘一怔,凝目向門內瞧去,隻見門中乃是一個簡單到了極點的園子。之所以說簡單是因為園子裏的東西實在太少。半棵樹、一間竹屋、一個臉盆大小的水窪、一個端坐垂釣的老人。
陸銘第一個念頭便是好笑:那麼個小水窪裏怎會有魚?這老人莫不是腦袋有問題?難道他就是風漫天?正想走進去,卻忽地呆住了。他忽然有一種古怪到了極點的感覺。
這園子裏竟沒他的下腳之處!
實在是太古怪、太荒謬了!這麼大片空地,怎麼會沒有下腳之處?但陸銘這感覺卻是如此實在,且越來越強烈!他不由發起呆來,癡癡地看著那園子裏簡單到了極點的東西。
樹、屋、水、人,這四者之間似乎是一個緊密相連的整體,似乎再插進任何東西去,便會將這和諧的氣氛破壞至盡。就好比一幅畫,那樹,是畫中的樹;那屋,是畫中的屋;那水,是畫中之水;那人,是畫裏的人;空地,則是畫中留白。陸銘隻是一個看畫人,又怎能走進畫裏去?
他在門口站了許久,怕有將近一個時辰,始終沒能走進門去。最後他長吐了一口氣,慢慢地跪下來磕了個頭,然後站起來往回走。那門卻自動關上了,仿佛為名畫蓋上了一塊畫布。
這時候陸銘完全忘記了心如止水的要訣,他心裏充滿了莫名的興奮和激動,以及發自內心的崇敬。因為他窺到了無上的境界!
這境界他雖然還不是完全能夠理解,還有些朦朦朧朧,但有一點他卻可以肯定:那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境界!
他衷心的感激風漫天,他知道這位傳說中的神奇人物是有意點化自己,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亦無須深究。他教給陸銘的,雖然不是劍招,卻比任何劍招都有用。陸銘未進那園子,卻已在園中徜徉了無數遍;他沒和風漫天說過一句話,卻已和他交流了無數心得思想。
他確信自己肯定已突破到了劍士境界,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走到一片空地上時,他望望四下無人,迫不及待地拔劍練了起來。
已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招一式,此時像是活過來了一般,他竟似能夠覺到淡淡的劍意,劍的生命!這就是劍士的境界?
每一劍刺出,他都回想著那園中的一切。境界!境界!境界!他體會著自己的嶄新境界的同時,亦無限崇敬地向往著那樣的境界。不知道他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達到那等境界啊!
“嗤!”最後一劍刺出,將一棵酒杯粗細的小樹削成兩截,直飛出去。陸銘腦中浮現的卻是那獨坐垂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