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麵上讓欽差大人風風光光,關鍵處能拖就拖,寸步不讓,這是杜規早就替文天祥想好的主意。老儒陳龍複找上門來,二人的見解一拍即合。一個飽讀史書,知道曆史上一切肮髒齷齪手段,卻從來沒有親身實踐過的老儒,一個走遍四海,看慣了各地官吏臉色,摸透貪贓枉法之徒的“奸商”,二人一核計,很快拿出了一個切實可行的計劃。
幾頂高帽子,伴者噓寒問暖的客套話。片刻間,杜規已經與楊亮節成為莫逆。上座,奉茶,不慌不忙地,杜規已經將陳龍複交代的場麵話轉達清楚,不顧楊亮節有幾分難看的臉色,拍拍手,讓隨從端上一個蓋著紅綢子的托盤。
“楊大人,您看,破虜軍兵發泉州,準備洗朝廷被辱,三千皇族被殺之仇,大戰在即,這火炮和強弩實在難以供給。還請大人回朝之後,在百官麵前替破虜軍分辯一二…..”杜規慢吞吞說著,輕輕用手揭開了綢布的一角。
“杜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楊亮節放下茶杯,騰地站了起來。
“大人勿怪。此乃肮髒之物,本來不該用來汙大人之眼。怎奈百官之中,有幾個如大人般清廉。所以,這區區行儀,乃是供大人回去,幫我家丞相送於百官。讓以免那些對丞相不滿者,借題發揮!”
杜規笑了笑,不動聲色地把索要賄賂的帽子扣到莫須有的他人頭上。有宋一朝,送禮,本來有各種送禮的規矩。鮮有直接把黃白之物擺到高官麵前者。但此時江山飄搖,百業凋零,自然不能玩那些曲線逢迎的調調,所以,杜規幹脆選擇直來直去。
“這…..”楊亮節皺著眉頭,滿臉為難。臨來之前的承諾太滿,回收起來自然有幾分為難。況且幾個交好的軍中大員強調過,破虜軍百戰百勝,就是依賴火炮。如果楊亮節要來火炮,大夥就能跟韃子正麵交鋒,不用再看張世傑的臉色。
可盤子裏那黃中透紅的光澤,實在過於親切。隻有實足真金也會透出這種溫暖的紅,海上漂泊的日子太久,楊亮節已經有幾個月沒見到這種誘人的顏色。
杜規看了看楊亮節的神態,對欽差大人的心思了然於胸。做生意講究討價還價,一點都不討價還價的,要麼是做不了主的,要麼是根本不想買的。端起茶杯,吹了吹漂在水麵上的新茗,笑著補充道:“破虜軍這邊,自然是晝夜趕工,努力為朝廷趕造火炮和強弩。在泉州沒拿下來之前,海路被蒲家所據,陸路被索都狗賊所阻,我家丞相,即使有心提供朝廷所需,也無法安全運抵。大人自海上來,應該知道,路上風高浪急,每個人都可謂九死一生!”
“嗨,那些朝臣,怎知路上之艱難!”楊亮節長歎一聲,輕輕地蓋好了托盤上的紅綢。好友的囑咐,似乎沒有眼前這個杜胖子的禮物親切。況且福州是文天祥的天下,這夥人素來膽大包天,真惹了他,讓自己回程時翻了船……,看來以後這種沒把握的事情,還是少招攬為妙。
“欽差大人英明!”杜規笑著讚了一句,肉眼泡不經意間閃過絲縷嘲弄:“其實,大人千辛萬苦把火炮給皇上運過去了,軍中也無人會用。況且那東西用完了炮彈,就成了擺設。依下官之見,眼下廣南戰事不多,不如等到破虜軍打通了福州到廣州的通道,再商討如何運送火炮適宜。一則,破虜軍可護送火炮去廣州,免去諸位大人奔波勞苦。二則,有破虜軍炮手隨行,也可以傳授他人如何操炮。第三,我家丞相還說,屆時他會親自挑選人手,去廣南傳授造炮以及造弩之法,讓諸軍沒有無炮彈可用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