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是件麻煩事,許夫人強忍住笑,小腹上的肌肉抖得生疼。小女孩把匈奴當成了張萬安的仇家。有意幫助心上人複仇,卻找不到仇家在哪。當然一腔煩惱無處發泄,隻能偷偷落淚。
“夫人,人家跟你說了,你還笑!”海棠恨恨地跺腳,轉身逃了開去。
許夫人趕緊追上,輕輕拉住了女兵的衣角。“傻孩子,匈奴在遙遠的北方,早就沒了。張將軍口中的匈奴,就是蒙古人,殺你父母的韃子!”
“真的?”充滿了水汽的一雙大眼睛,遲疑地回視。小女兵顯然無法理解,為什麼匈奴和韃子能扯上幹係,韃子滅不滅,和張萬安娶不娶老婆,有什麼關聯。
“匈奴人住在很遠的北方,大草原上,與蒙古人的老家是一個地方。漢朝的時候,他們曾經跑到中原搶掠,被幾個漢家英雄趕了回去。其中一個漢人英雄叫霍去病,他帶兵出擊,每次都打得匈奴人望風而逃。皇帝為了表彰他,就贈給他府邸和美女。但是他斷然拒絕,說了一句‘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意思是匈奴還沒有完全打敗,不能過早結婚!”許夫人耐下心來解釋道,心中湧起一絲末名的惆悵。
張萬安想做英雄,所以,他用古人的話拒絕了海棠的愛意。這個媒人,失敗的可能十有八九。文天祥也是英雄,他不會為兒女私情所困,所以,北元退出大宋之前,他身邊也不會再有人相伴。
即使有人相伴,那個人也不會是自己。自己是許夫人,而不再是陳碧娘。兩人的家族背景和自身名望,把兩人的位置牢牢限死。兩人的目光可以遙遙相對,始終卻無法將手挽在一起。
“家臨九江水,來去九江側。同是長幹人,生小不相識。”遠處傳來女兵們隱隱的歌聲,嫋嫋然,仿佛來自天外。
縱使相識了又怎樣,如果無緣,不是相識太早,就是相識太遲。
許夫人低下頭,牽著戰馬向軍營走去。感覺到氣氛不對的女兵們愣在當場,不知道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讓許夫人如此難過。
“夫人怎麼了,不剛才還要給海棠姐姐做媒麼?”一個鵝蛋臉細眉毛的小女兵低聲向大夥問道。
“不知道,也許是擔心眼前戰局吧!”圓臉女孩遲疑著回答,拉起自己的戰馬,向著許夫人遠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那夫人還給不給海棠姐姐做媒啊!”鵝蛋臉小姑娘童心未泯,喜歡刨根問底。
“誰知道呢,做也肯定不是學現在吧!沒聽小張將軍那句話麼,匈奴未滅。要等打敗了蒙古人,才能答應。他們的英雄,連皇帝的麵子都不給,夫人去做媒,也沒有用!”女兵們七嘴八舌地答。看著在原地發呆的海棠,心中充滿了同情。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啊?”鵝蛋臉張大了嘴巴。各路人馬與元軍交手,敗多勝少。最近在破虜軍那些軍官的幫助下,才漸漸扭轉了這個被動局麵。但現在他們的敵人僅僅是劉深麾下的漢軍,並且夏天氣候濕熱,不是做戰的好季節。馬上秋天來了,九龍江對麵,劉深的漢軍、索都蒙古軍都要攻過來,眼前的仗,還不知道打到何年何月。
“我不管,我今晚再去問問張沒膽,看他的話是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他要我等,我就等,等到蒙古人退出福建,等到仗打完了那一天!”海棠跺了跺腳,臉上帶出了幾分剛毅。
蒙古人再強,也有被趕走的那一天。隻要那一天的希望在,她就可以等。哪怕是天地合,山無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