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方案林琦在心中已經考慮過很久。自從跟著鄒洬來守邵武,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設法獨自領軍。
朝廷的旨意,在文丞相和鄒將軍之間,無形地製造出了一道裂痕。雖然文丞相和鄒將軍都在盡力掩飾,但誰都能看得到。此時,林琦知道自己需要選擇一個效忠對象,是跟著文天祥還是朝廷。而這個選擇,做起來實在太難。
文丞相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文天祥。原來那個文天祥雖然孤傲,但不會讓人感到威脅。現在的文天祥,卻有著溫和睿智和冷酷嚴謹的兩副麵孔。那天,在鄒洬提出要分兵守邵武的一瞬間,林琦分明從文天祥身上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氣。一股刀鋒出鞘瞬間的那種寒氣,沒有半點溫情。雖然這股寒氣很快消散,但林琦隱隱覺得,那一刻,文丞相的皮囊裏,是另一個人,一個為了達到某個目標不惜讓自家弟兄血濺五步的人。
所以,他準備遠離這場爭端。如果命中注定要倒下,他希望自己最後是倒在蒙古人馬前,而不是自己所敬佩的人之手。並且在倒下之前,不讓韃子一兵一卒踏入自己親手建設過的土地。
林琦一揮刀,狠狠地在書皮上戳了個洞。“陳大哥,你看,達春的幾萬人馬,都在贛南和廣南交界處,他身後,城市裏根本沒幾個人把守。如果我們帶著破虜軍這幾千騎兵從邵武和贛南的交界處殺進去,肯定把整個江南西路攪個人仰馬翻!”
陳吊眼吃驚地張大嘴巴,被林琦提出的這個瘋狂的建議嚇了一哆嗦。西門彪殺進了江南西路,但那是一小支隊伍,隻騷擾,不硬攻。而林琦這次,卻想帶上一個標騎兵,二千人馬。並且還要拉著大批步卒,攻城掠地。這個想法太膽大,一旦被達春回兵圍了,這些精兵,一個也回不來。
搖搖頭,陳吊眼否決了林琦的建議,“林兄弟,不是哥哥不敢。你這麼打,進得去,未必出得來。況且,如果達春放棄後路不管,強攻邵武。你救還是不救?“
“不救。邵武山多,有險可守。鄒統領帶著兩個標,足夠頂達春一個月。而江南西路地平,贛南沒有雄關。達春進攻邵武,我就打他的贛州。看誰看到底是他先進城,還是我先進城!眼下正是秋糧入庫的時候,咱們打到江南西路去,把糧草一劫,一半自己吃,另一半分給百姓。我就不信,達春肯餓著肚皮跟鄒統製硬幹!”
“這…..”陳吊眼還是有些猶豫。林琦帶的是騎兵,跑得快。他現在主力是步兵,沒有那麼快行軍速度。
“陳大哥,你不用多出兵,挑兩千能打能跑的精銳帶上。其餘的,放在邵武周邊,派個心腹帶著,然後讓鄒統製派人來幫你訓練。鄒將軍是個厚道人,訓練完了,肯定會原封不動交還給你。而我們這兩支兵馬,就趁達春不注意的時候,順著百丈嶺那一帶摸過去,先拿廣昌,寧都那幾百號新附軍開練!打一下,換一個地方。斥候的情報說,廬陵一帶,有一個韃子的養馬場,,如果能搶到馬,就把你的步卒都變成騎兵!”
“嗯,我再看看!”陳吊眼謹慎地考慮著林琦的建議,有心否決,又怕林琦笑自己膽小。跟著去,又擔心自己手下這些兵,被鄒統製給拉過去。皺著眉頭,好生委決不下。
林琦看著陳吊眼為難的樣子,心道,請將不如激將。嘴角微微挑起來,笑著說道,“如果陳大哥為難,也就算了。你在山中修整,小弟自己走這一遭!”
“你這是什麼話!”陳吊眼的臉一下子紅到的脖子根。當了這麼多年瓢把子,他還從來沒被人如此瞧不起過。狠狠瞪了林琦兩眼,大聲說道,“我豈是那貪生怕死之人,我隻是擔心你,有命去,沒命回!”
“陳大哥,你太小瞧兄弟了”林琦的笑容越來越冷,眼神裏分明在譏笑,陳吊眼沒膽量,嘴巴上卻不緊不慢地敷衍道:“進了江南西路,達春不追則已。追,邵武必安,吊眼兄可以帶著手下這幾萬兄弟安心地訓練,修整。兄弟我能打,就跟達春鬥一鬥。打不過,我就揮兵向西,殺入荊湖南路。千山萬水跟他兜一圈,然後從連山那一帶鑽回廣南。等他翻山越嶺追回來,咱們就又繞回了邵武,剛好陳大哥的兵也煉好了,上去撈個頭功!”
“去你奶奶的,我陳舉稀罕你幫我!”陳吊眼大聲罵了一句,林琦的戰略,他終於弄明白了。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看誰先把誰拖趴下。如果達春麾下都是蒙古鐵騎,這個招數不值得一奚,但此時,達春麾下漢軍和新附軍占了大多數。真正跑起來,整天翻山躍嶺的義賊和破虜軍,肯定比漢軍利落得多。
“大哥,我可跟你說的都是實話。如果我不小心把命送到達春馬下了。你就記得在邵武這多捅他幾刀……”。林琦的聲音,依然是那樣一本正經。卻把陳吊眼滿腔的熱血都給點了起來。
“行,哥哥就陪你賭一次”陳吊眼把心一橫,大聲說道,隨即,念念不忘補充了一句,“不過,你得和鄒統製說明白了,讓他幫我練兵!”
“沒問題!”林琦笑著和陳吊眼擊掌,然後低聲商量了一句,“不過,這一切前提是,見了鄒統製,你和我一起把他說動了,同意了咱們的計策!”
“你!”陳吊眼突然發現,自己上了一個大當,氣得雙眼瞪得溜圓。
“我,陳大哥,難道小弟的計劃不好麼!”林琦笑著一夾馬肚子,飛快地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