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的刺桐樹影下,木屋、樓台、倉庫、貨棧,仿佛睡著了般,靜靜地蜷縮在萬頃碧波上。而兩側丘陵如張開的臂膀,輕輕地將泉州灣攏在懷抱中。
透過海上薄薄的清霧,方笙可以看到遠處那座美麗幽靜的港口。這是他封鎖的目標,大宋丞相文天祥親手寫了書信給方家,請海盜們堵住泉州出海口,將蒲家艦隊,封鎖在港內。
讓朝廷的丞相親筆寫個請字,偕同出兵消滅蒲家。一年前,這樣的榮耀,方笙想都不敢想。
作為東海上最大一股勢力,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斤兩。蒲氏兄弟麾下光兩千料以上的大艦就有四十多艘,一千料左右的鐵梢木戰艦還有一百多艘。這種實力,海盜們見了,隻有扯帆逃走的份。
但現在不同了,方家有了自己的殺手鐧。總瓢把子方笙得意洋洋的看著隱藏在海島後邊的那十幾艘三桅快船。每艘船都不足一千五百料,裝不了多少士卒。但方笙敢肯定,這是目前為止,海上最好的戰艦。有了這幾艘船打頭陣,蒲家的戰船再多,也得乖乖地趴回港口去。
“大當家,港口有船出海了”,一個包著頭巾的海盜從桅杆上蕩下來,將一支千裏眼交到了方笙手上。
老方笙接過千裏眼,抓住麵前的纜繩,手臂微微借了幾分力,身體如驚鴻般,飄到了不遠處的桅杆上。單手抓住另一根纜繩,雙腳在桅杆側一揣,輕飄飄又升高了數尺,尋了機會,用腿盤緊主桅杆,舉起千裏眼向泉州望去。
碧藍色的水麵上,緩緩劃出十幾隻船影。是一支規模不太大的艦隊,從隊形上看,是例行出海巡邏的。蒲氏兄弟看樣子還沒被破虜軍猛烈的攻勢嚇傻,知道每天派船警戒自己的後路。
告訴“海象號,讓它帶領全部海字隊押上去,把那幫兔崽子全部送到海底喂王八!”方笙從桅杆上蕩下來,大聲命令。“通知全部戰艦列隊,堵住泉州出海口,讓蒲家哥兩個看看,我們方家的實力!”
“是!”老二方鴻答應一聲,快步跑到主桅下,升起一麵黑色的帥旗,幾麵彩色的出擊指示旗。
這是文天祥“發明”的旗語,經方家三位老大改良後,已經成了海盜們的標準指揮用語。大小海盜頭目們看見自家主艦上升起出擊旗,一聲歡呼。幾百麵白帆從甲板上快速爬到了桅杆頂。兩千五百料大艦海象號一馬當先,帶著四艘打著“海”字旗的戰艦衝了出去。
朝陽從天邊探出腦袋,好奇地看著水麵上這精彩的一幕。璀璨的波光中,海象、海獅、海豹、海狼、海鯊,五艘戰艦排成一列縱隊,箭一樣射向船隻數倍於己的對手。
“海盜!”蒲家艦隊的瞭望手很快發現了危機來臨,衝著桅杆底下大聲報告。“海盜,西北方,三,四,五,五艘戰艦。海盜,海盜,後邊還有很多,數不清!”
“數不清慢慢數!”帶隊的千夫長尤勇賢怒喝一聲,對瞭望手的驚慌表示不滿。東海水麵上,除了那個奄奄一息的行朝水師,根本沒有能拿上台麵的勢力。如果說有人敢從水上襲擊泉州,除非這個人吃了豹子膽。
半年來,雖然兩浙一帶頻繁傳來港口被海盜攻破,兩浙大都督範文虎被氣得跳腳的消息。但是蒲家軍上下都認為那是範文虎怕朝廷命他領兵南下與破虜軍決戰而找的逃避借口。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埋伏,出其不意攻進港口,然後在大隊守軍未來得及趕到之前撤離。誰能相信這種荒誕不經的故事,海上不比陸地,船與船之間距離遠,聯絡起來非常麻煩,要想組織這麼準確的攻擊,除非海盜們長了千裏眼,順風耳。
“是五艘,向咱們殺過來了,後邊還跟著六十多艘!”瞭望手終於弄清楚了敵情,扯著嗓子喊道。
“迎上去,給海盜們一個教訓!放狼煙,通知港內準備迎戰!”尤勇賢毫無懼色地命令。十幾天來,他肚子裏已經憋滿了火。文天祥的破虜軍一再緊逼,已經打到了家門口。而城中那些陸上的兄弟,卻沒有一個有膽量去迎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泉州外圍的幾個城市紛紛被掃平。
求援的信已經送出去好幾撥了。兩浙、惠州,漳州,能想到的盟友都想到了。但援軍至今不見動靜。索都的兩萬大軍,據說是在渡江後,遇到了麻煩,正在百裏外與一個叫張元的土匪嘔氣。而兩浙大都督範文虎,曆盡千辛萬苦回了信,隻為了告訴蒲將軍,浙東匪患嚴重,他麾下的二十萬新附軍無法分兵南下。
一幫想看爺們笑話的王八蛋。尤勇賢每天在肚子裏發泄著對大元將士的不滿。唯一可以讓他感到安慰的是,破虜軍沒有水師,蒲家如果守不住泉州,還可以帶著全部人馬從海上撤離,大夥積累下來的財產,不會丟個一幹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