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條退路給蘇家,將來雙方合作的餘地更大。泉州與北元地區進行貿易,需要一支獨立的,不得罪交戰雙方的艦隊。而蘇家無疑是文丞相那裏信得過的選擇。
“爹,是不是我又說錯了?”見父親神色突然凝重,蘇剛試探著問。
“不是你說錯了,是爹老了!”蘇醒長歎一聲,關於家族的發展,他終於想到了一條妥善的路。“你說得對,咱們動手慢了。這種弩不是劣貨,是騎兵專用的”
“嗯,文丞相賣弩給北方蠻族,讓蒙古人自己殺自己,比破虜軍親自動手還有效果!”難得受到表揚的蘇剛賣弄道。
蘇醒仿佛不認識一般,仔細看看愣頭青一樣的兒子。直到看得兒子臉色發紅,終於笑了起來,拍著兒子的肩膀說道,“爹老了,本該早日放你出去。你年青,沒那麼多經驗,也就沒那麼多顧忌。泉州的事情,咱家已經插不上手。但憑爹和方老掌櫃的交情,你可以去方家觀戰,看看別人怎麼打。等你二叔回來,咱們有了火炮,第一支艦隊,也交給你,讓你跟方震嶽那小子比比,看看到底他方家的後人厲害,還是我蘇家的後人有本事!”
“爹!”蘇剛愣了一下,不知道今天老父親錯了哪根筋,居然把自己一心想要的東西,不等開口,就如數應承了下來。內心裏的願望達成的他,此刻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愣愣地看看遠處的海麵,再看看近處頭發已經斑白的父親,不禁有些茫然。
“等你二叔回來,爹給你一支艦隊。希望你別丟咱蘇家的臉。咱是三蘇之後,也是大宋士大夫後人中,第一個揚帆出海的家族!”老蘇醒拍著兒子的肩膀,笑著說道。兩眼不知不覺有些濕。
“兒誓不辱沒蘇家之名!”蘇剛挺直胸脯回答。
“好,好!”蘇醒看著兒子,仿佛看著年青時的自己。“不過,你得答應爹兩個條件!”
沒聽出父親口中不舍的意味,蘇剛以為老爹又要變卦,忙不急待的點頭,“爹,您說吧,我一定做到!”
“第一,你帶艦隊,投到文丞相手下,加入他的水師。泉州攻下後,杜滸肯定會從潮州一帶撤回來,幫助文丞相自組水師。到時候,你連人帶船加入進去,無異於雪中送炭!”
“嗯!”蘇剛點頭應承,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想想杜滸在閩南殺出來的威名,托庇到這樣的將軍手下,對自己也不算委屈。
“第二,加入破虜軍後,你不得再打蘇家旗號。韃子沒被驅逐回漠北之前,蘇家也不會承認你的存在!”老蘇醒望著兒子,滿臉決然之色。
“啊!”剛剛興奮得如站在雲端的蘇剛,一下子跌落到了海底。父親這樣做,等於將其逐出了家門,或者說,等於讓他去自立門戶。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實在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老蘇醒望著兒子,苦笑著,話音裏帶著無奈,也帶著自豪。“你長大了,所以,想做什麼,就要自己承擔後果,不能總指望著蘇家在背後撐腰啊!”
“可,可那,那和我脫離蘇家有什麼關係?”見父親不像是在開玩笑,蘇剛遲疑著問道。
“如今,天下大亂。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爹的一舉一動都關係著家族的興亡,所以,不得不謹慎。而越謹慎,錯過的機會也越多。就像這次在朝廷和丞相之間選擇,選來選去,兩方都不敢得罪,兩方都沒討到好。”蘇醒慢慢地跟兒子解釋著,以從沒有過的耐心,好像蘇剛已經是他門下的一個參與決策的高級幕僚,而不再是那個長不大的愣頭青兒子。
“而一旦整個家族卷進風波中,就猶如卷進了一場賭博。輸就會輸的一幹二淨。所以,為了這個家族,你和你二叔去賭,全力去陪著文丞相,賭一賭華夏國運。而我,退回流求去,守著祖宗的基業。一麵給你們守著這個家,一麵尋求向西南發展的機會。將來無論是成是敗,你參與過,可以無悔。而我守住了這個家業,也給祖宗有了交代!”
“是,爹,孩兒明白!”蘇剛對著父親躬身施禮。一瞬間,他明白做事時而果斷,時而猶豫不絕的父親的全部苦衷。
無論心中如何想著華夏,如果想著為國出力。父親都不得不將家族利益放到第一位上,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一些世家大族的傳統。正是這種傳統,才使得一些世家大族,經曆無數個亂世後,卻依然能保持住血脈綿延。
而自己和父親不同,作為長子,自己的任務是開拓。在血雨腥風中,打出一片更大的天地出來。
這是家族長子的責任,從出生那一天,已經背負上了。不能逃,亦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