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這就不對了吧。既然身上穿了大宋官服,就是大宋的官員,縱是不能為國效力,也沒有轉身再換一身大元官服的理由。大家都是商人,都知道誠信二字。當了大宋官員,就等於把這條命賣給了大宋。轉眼再賣給大元一次,難道在這泉州城內,一份貨,還可以同時賣給兩家麼?”杜規的聲音不高,卻句句都卡在理上。
眾人紅著臉轉過頭去,看到杜規肉乎乎的小眼睛,射出刀一樣的精光。想想幾年來所作所為,無論從官方角度講,還是從商家角度而言,的確都上不得台麵。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支唔著,把目光全部寄托在帶頭的幾位士紳臉上。
“這,這,這本是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大人勿怪,勿怪!”想了半天,胡商賽義德終於想到了一個自以為合適的說辭,賠著笑臉哀告。
陳龍複笑了笑,沉吟著沒有說話。他本來就沒打算難為這些商人。跪在堂下豪紳中,色目、穆斯林、法蘭克,各族商人應有盡有,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家園被別人占了都不在乎,要求他們為大宋盡忠,那本來就是不切實際得妄想。但今天要不把這些人的氣焰打下去,保不準將來他們在蒙古人的威逼利誘下,再惹出什麼亂子來。所以他才放手,任劉子俊和杜規這兩人施為。
“好個一時糊塗!”見杜規用話把大夥擠兌住了,劉子俊知道接下來該自己登場,冷哼一聲,端起茶杯,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諸位一時糊塗,就幫著蒲家兄弟殺了大宋皇室三千餘口。不知道下次蒙古人再來,這一時糊塗,會不會成為諸位在蒙古人麵前的借口呢。如果城外蒙古兵勢力大了,諸位會不會再來個一時糊塗,要了我等性命,然後把藏在家中的北元官服穿起來,到新太守麵前邀功呢!”
“我想,這也是難免的吧。做商人的,最怕昧良心。做過一次昧良心生意,下次肯定還會去做!”杜規的話,句句透著對眾人不守信譽的嘲弄。
“大人,大人,草民們的確捐了官,就是為了行走方便,當不得真哪!”嚇破了膽子的尤老爺大聲喊道。心中最後一絲底氣也被嚇走,趴在地板上,頭磕得咚咚直響。其他豪紳也氣焰盡失,或者磕頭如蒜,或者癱倒在地上,就像一頭任人宰割的羔羊。
陳龍複歎了口氣,慢慢從桌案後轉了出來。扶起眾人,一一把他們按到了椅子上。
憑心而論,當這個泉州太守,他一百二十個不願意。但既不能在文丞相麵前出謀劃策,感受那種運籌帷幄的味道,又占用了好多在報紙上對政敵口誅筆伐的時間。但禁不住文天祥“威逼利誘”,隻好來做破虜軍占領區第一個地方大員。但同時陳龍複心裏也明白,經營好了泉州,破虜軍就有了一個穩定的資金和物資來源,產品能盡快送出去,前線的將士們也能更快地武裝起來。退一萬步講,即使與北元之間的戰事一時半會兒無法明朗,握住了泉州,也想到於握住了整個大宋的錢袋子,行朝那邊,文丞相這一係的人說話的聲音,也就可以更理直氣壯一些。所以打、拉、威脅、安撫,種種手段,在上任之前,已經在他心中反複演練,終歸隻為了一個目的,把這個商港經營好,讓前方的文丞相沒有後顧之憂。
“大人,大人麵前哪裏有我等的座位!”幾個商人驚魂初定,顫顫微微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惶恐地說道。
“但坐無妨,破虜軍治下,已廢除了跪拜之禮。若是中國人,除了天地祖宗,任何人無權受你跪拜!”陳龍複擺擺手,鄭重地說道。“隻是諸位這身大宋官服,還是不要穿了,劉大人身負監察百官之責,見不得有人穿著官服,卻不肯為國盡忠的作為!”
“那是,那是!”眾人慌不急待地答應著,陳龍複要求什麼,他們就答應什麼,說話已經不再經過腦子。
“至於諸位藏在家中的大元官服…….”
“脫,脫,回去我們就將它找出來,燒了,對燒了!”眾人七嘴八舌地答道,唯恐答得晚了,引起陳龍複的不快。
“唉,脫與不脫,還要看朝庭的意思!”,劉子俊盯著眾人的脖頸,冷冷的說道。
“大人這話怎講?”幾個捐得職位較高的人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蹦了下來,硬著頭皮問道。
“子俊,子矩,何苦為難他們,他們也是兵威麵前,一時失足。”陳龍複回頭,對著劉子俊連連擺手,示意他不要逼人太甚。
“陳大人,難道你忘了臨來之前,朝庭上的爭執!”劉子俊絲毫不給陳龍複麵子,鏟除內奸,是他的職責,陳龍複縱是主官,也無權插手。
“莫非,莫非皇上,皇上不肯放過我們!”幾個商人誠惶誠恐地問道。想想誅殺趙姓闔族哪個血夜,汗珠子一個個從額角向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