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董德馨前往宮中謝恩的時候,沒有領侯爵的官袍,而是穿了一身白衣。
忽必烈的血終究未能續上董文柄的命,就在服用了阿木爾開的偏方當夜,北元左丞相董文柄病故。臨終前,拿起毛筆,用盡全身力氣給忽必烈獻了最後一策。
“漢軍北上,蒙古軍南下!”忽必烈捧著董文柄臨終前給他寫的字條,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他命人以象牙盒子,將這幅董大兄用生命寫的字條裝好,放在了自己禦案邊,伸手可及之處。雖然,這個建議他無法理解,但憑借對董文柄的一貫信任,忽必烈決定在關鍵的時候,把這個字條拿出來,當作救命的錦囊。
同日,忽必烈下旨,命江南諸州全力保障張弘範軍的補給,不得懈怠。
眉、循兩州,元軍的攻勢突然加緊,宋軍的防線在大都督張世傑的堅守下,巍然不動。
“轟!”“轟轟!”“轟轟轟轟!”沉悶的炮聲,在山穀裏回蕩。亡命前湧的北元士兵被炮彈掀翻了十幾個,剩下的發出一聲絕望的狂喊,轉身逃下了山坡。
“原來,火炮的威力如此之大,怪不得文天祥一介書生,也可以一戰而定福建,再戰而亂兩浙!”蘇劉義抹了把臉上的雨,跑進臨時搭建的中軍茅草棚,笑嘻嘻地說道。
相對與江淮軍不足兩千的傷亡,對麵的元軍可謂損失慘重。每次打掃戰場,江淮軍從屍體上砍下來記錄戰果的頭顱都數以百計,兩個月的仗打下來,少說在梅關這一帶,他也消滅了近萬元軍。除了張弘範本人,北元各軍主將的戰旗,都在陣前出現過了。張宏正、張珪、李恒、阿剌罕、阿裏海牙,無論蒙古人還是色目人,誰都沒能在他麵前占到半點便宜。
“好你個蘇將軍,占了便宜還不領人情。小心你這話被破虜軍的軍需官聽到了,下次,不給你送炮彈!”臨時搭就的茅草棚子裏,大都督張世傑笑著責罵。接連取得勝利,讓他的心情大好,不想與屬下計較太多,況且眼前這個蘇劉義,還是他的鐵杆嫡係。
“他們敢,沒咱們在這裏頂著,他破虜軍憑什麼在兩浙抖威風。現在可好了,天下英雄,都知道是文丞相的人馬收複了臨安。咱爺們這裏頂住了北元大部分主力,反而成了他丞相府的陪襯!”蘇劉義向地下唾了一口唾沫,憤憤不平地說道。
他素來看不起文天祥,即便現在江淮軍上下,拿了破虜軍大批軍資、器械,依然不能改變他對破虜軍和福建新政的偏見。
“子義,別那麼小心眼。大夥同殿稱臣,破虜軍打得好,咱們這裏壓力也輕一些不是?”張世傑笑了笑,壓低聲音勸告道。
他們與文天祥之間的誤會,追根溯源,還得從文天祥從元營逃出後,曆盡艱險追上行朝那天說起。當時,行朝的軍隊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而陳宜中丞相卻力主反攻,趁北元攻勢暫停的機會,兵出兩浙,收複故都臨安和江南各地。這個提議當然受到所有武將的反對,大夥都認為,眼下當務之急是找一個地方落腳,重新整頓兵馬,鼓舞士氣,然後才能談是戰,還是守的大略。
偏偏這個時候,文天祥趕了來。這個因主動出使北元而一舉成名的書生,極力主戰,並且提出了和陳宜中丞相完全不同的另一條進軍路線,從福建入江南西路,取贛州。然後把整個江西拿下來,利用江南西路多山的地理優勢,以此作為大宋朝廷的偏安之所。
凡是帶兵打過仗的人,都知道文天祥提出的辦法,和陳宜中提出的辦法一樣糟糕。江南西路雖然多山,不利於蒙古騎兵展開。但此地夾在荊湖和兩浙之間,怎麼看,都像是插在整個江南心窩處的一把刀。任何一個有頭腦的北方主帥,都不會容忍這把刀長期存在。大夥可以預料到,一旦兵發江西,立刻會遭受四麵八方來的打擊,全軍覆沒,是旦夕之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