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兄弟,你這豈不是折我的陽壽!”李興恍然大悟,笑著抱怨道。破虜軍一直比較注意在百姓當中的口碑,丞相府有專人負責編寫報紙、評話等百姓喜聞樂見的東西,跟北元爭奪民心。蕭明哲這樣做,肯定也是出於如此考慮。但把本來屬於他自己的功勞推到別人頭上,這份心胸,令李興端地佩服。
“豈敢”蕭明哲抱了抱拳,誇張地後退了幾步,說道:“從頁特密實、索都到張弘範,北元隨便拉出來一個將領,都號稱百戰百勝。害得大夥沒跟他們交手,底氣先弱了三分。其實還不都是凡夫俗子,用兵也會有疏漏。如今咱也造一個名將出來,嚇唬一下韃子。讓他們動手之前,先折幾分銳氣!小弟這個身板,說成萬夫不擋也沒人信。隻好委屈李將軍一下,穿上這身行頭…….”
“哄!”左右將領見蕭明哲說得有趣,一齊笑了起來。大夥都經曆過民軍、潰卒、百丈嶺新丁和破虜軍老兵四個階段的轉變,知道當年與蒙古軍接戰時心中的恐慌。而今回頭看來,其實雙方戰鬥力相差並沒有當時感覺的那樣大。當年被蒙古人趕鴨子一樣追殺,體力和裝備的差別固然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導致屢戰屢敗的緣由卻是,大部分人在交戰之前,信心已經潰了。
笑了一會兒,話題又走向正軌。蕭明哲知道李興心急,簡要地向他描述了前夜的戰果。兩萬破虜軍損失兩千三百多人,卻取得了擊潰十六萬敵軍的驚人戰績。當夜殺死敵軍五千多人,抓了兩萬多俘虜。至於擊傷多少,目前還無法統計。
在契丹鐵衛擋住李興戰馬時,範文虎帶著親兵跑了。大夥在後邊追了半夜,直到天亮,才從俘虜口中得知範文虎已經退過龍泉溪,逃往鬆陽方向。帶在身邊的士卒不到一萬,剩下的要麼走散,要麼被其他將領帶著北返,去金華、紹興一帶和流寇搶地盤去了。
一些將領鄙視範文虎為人,暗中派人與破虜軍聯絡,希望破虜軍給他們留一條活路,不再追趕。他們回到駐地後,一定洗心革麵,待“王師北上之際,修路搭橋,做馬前先鋒”。雖然這些人的話不可相信,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今後範文虎想像原來一樣指揮新附軍諸將,怕是有些困難了。
“我已經派人去告知浪裏豹、鑽山鷂子等人,範家軍已經散架的消息。兩浙境況今後如何,就看這幾位的作為了!”蕭明哲見李興眼中隱約帶著失望的神色,笑著說道。
“那些豪傑?”李興愣了一下,旋即醒悟到其中關鍵,指著蕭明哲的鼻子笑道:“好你個蕭將軍,借刀殺人,這種計策你也玩得出來!”
“豈敢,豈敢。隻是給韃子頭一個借口而已,我不幫忙,範大將軍早晚也是個死罪!”蕭明哲拱拱手,故作謙虛地答道。
諸位將領們又發出了會心的一笑,都知道範文虎這個奸賊陽壽將盡。浪裏豹、過江龍、鑽山鷂子等人,都是兩浙有名的悍匪。此番張唐和杜滸橫掃兩浙,一幹草莽英雄跟在破虜軍身後實力大漲,每支隊伍能戰者現在都有幾千人。如果範文虎不經曆這次大敗,還有實力把眾豪傑逼入山區,維護好兩浙治安。但前夜一戰,範文虎把臨陣脫逃,不但丟光了嫡係,而且丟盡了軍心。再與草莽英雄們遭遇,勝負就很難說了。
忽必烈重視範文虎,一是因為給他高官厚祿,對未降的大宋將領有示範之意。二是因為他在兩浙新附軍中人脈深,可以約束士卒,並且彈壓地方。如今,肯降元的宋將早就降了,剩下的都是要血戰到底的死士,範文虎的千裏馬骨作用已無。而他又在這個節骨眼上失去了對新附軍的掌控力,可以說,在忽必烈眼裏,昔日的範大將軍已經是個廢物。對於廢物,蒙古人通常是處理得極其利落的。就像投降了北元的宋恭帝和謝太後,當他們失去了招撫地方的效果後,迅速被元庭拋棄,封號一降再降,眼看就要變成庶民了。
想到範文虎可能死到臨頭都會稀裏糊塗上路,大夥又跟著惋惜了一回。文丞相說得好,在大多數蒙古人眼裏,無論北方漢人也好,南方漢人也罷,無論張弘範也好,範文虎也罷,不過都是可供驅使得鷹犬,沒有用時,自然要殺了下酒。很多漢人自己覺得北元代宋不過是改元換代,急著在亂世中撈取功名。其實,你自做多情貼上去,高叫‘我朝武功,天下無敵’並以此為榮,人家卻根本沒把你當成同類,到頭來不過是一場悲哀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