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文天祥給了破虜軍各標將領足夠的成長空間。他不像諸葛亮那樣事必躬親,也沒有大宋朝廷每戰必授武將以圖的惡習,他隻是竭盡全力地,讓諸位將領將自己的才能充分發揮出來。
“你我皆非名將,也沒有精力每戰親臨陣前。咱們這些人中,必須培養幾個大將出來,否則,將來憑什麼北伐。張唐和杜滸能這麼做,我很高興!”看著好朋友鄒鳳叔的臉,文天祥滿眼坦誠。“這樣,即使將來你我俱不在了,這麵抗元大旗,也有人能繼續扛下去,直到把北元趕回漠北,還我河山的那一天!”
“丞相!”鄒洬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好。百丈嶺醒來後,好朋友的心機變得深沉,對大宋朝廷也不再像原來一樣忠心,但對朋友的真誠,和對抗元大業的執著,卻絲毫沒有改變。
這就是文天祥,與先前性子迥然不同,卻又絲毫沒變的文天祥。鄒洬不再質疑文天祥的決定,站起來,走到地圖前,詳細地核實起永安城的防衛。
翻來覆去研究了半晌,鄒洬還是覺得不踏實。抬起頭來,帶著幾分僥幸的心態問了一句,“丞相以為,此計能瞞得張弘範幾日!”
“不會超過五日,我估計,陳吊眼與張唐彙合的消息一傳來,張弘範立刻會與咱們拚命。張弘範近三日攻城,用得大多是新附軍和漢軍,他和達春麾下的蒙古軍和漢軍,都在積蓄力量。所以,你這八千援軍,來得正是時候!”文天祥拍了拍鄒洬的後背,知道他對守城還是沒信心。這不出乎他的預料,麵對著張弘範和達春二人聯手,如果鄒洬依舊信心實足,才更令人失望。
聽了文天祥的回答,鄒洬又是一愣,,遲疑地問道:“所以,丞相根本沒想過可以騙到張弘範?”
文天祥微笑著搖頭,實話實說,“我騙不過張弘範,論謀略,論經驗,我都差他很遠。此計能騙他一天是一天,盡力而已!”
“如此,我守此城,你走!”鄒洬站直身體,擋在了文天祥麵前。既然文天祥有充分的理由堅守永安,而堅守的勝算又不大。不如自己替他來冒這個險,“必死丞相之先!”這是他鄒鳳叔,在二人數年前在南劍州開幕府時,親口許下的承諾。
“鳳叔,莫急!”文天祥依舊是不慌不忙的神態,伸出手,拍了拍鄒洬的肩膀,“情況也沒你想的那樣險,我智計比不過張弘範,阿裏海牙和阿剌罕也敵不住張唐和陳吊眼聯手。敵我雙方各占一半優勢。現在,敵我雙方在比誰的動作快,配合嫻熟而已。如果在側翼被擊潰的消息傳來時,元軍還沒能入城,張弘範隻有後撤一途可走。如果事情不濟,咱們還可退守閩江,張弘範側後受到脅迫,依舊無力追擊。所以,此戰關鍵已經不在永安!”
不在永安,在哪?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此戰關鍵應該在安溪,即使攻下永安,也於事無補!”帶隊出發前刹那,蒙古軍萬夫長咬柱回頭,對達春低語道。
“擊潰文天祥,然後回撲陳吊眼,此戰咱們還有勝機。否則,非但九拔都無麵目回見大汗,你,我,恐怕都得回家去放馬!”達春咬著牙回答了一句,在黎貴達提出急攻永安的刹那,厲害得失,他早已考慮清楚。
此刻,比的就是速度,看是張唐與陳吊眼的動作快,還是自己與張弘範的動作快。一切計謀都到了揭底的時候,速度,已經成為左右全局的關鍵。
“嗚――嗚嗚-嗚嗚!”號角聲從四麵八方,震天地響了起來。達春一夾馬肚子,高舉著火把,率先衝入了黑暗。
數萬支火把,天河決口般從元軍大營中宣泄出來。跟在達春、咬柱、乃爾哈、夏明、吳有用等將領身後,直撲永安。
“殺,不死不退!”用火把在夜空中畫著圈,北元江西行省右丞達春大聲呐喊道。夜風呼嘯著吹過他的臉,把他的聲音,遠遠傳了出去。
“殺,不死不退!”呐喊聲響徹原野,蒙古人、色目人、漢人,一個個仿佛全身熱血都被鼓角聲和火把點燃,舉著兵器,快速向永安靠近,靠近。
夜色下的永安城,如驚濤駭浪中的岩石般寧靜。一串燈球,緩緩地沿著旗杆升起來,向上,再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