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並非說文天祥的新政毫無勝算。作為體驗過邵武新政,並目睹破虜軍及福建大都督府一步步發展壯大的人,方馗有足夠理由相信,文天祥不是“拗相公”,他這樣做,肯定已經把眾人的反應計算在內。

眾人皆有私心,而即將召開的英雄大會,反而能以私心做一篇大文章。點點頭,方馗笑著說道“這才咱們應該想的事,沒了文丞相,就沒有咱們今天。一旦文大人被那群偽君子弄倒了,或被人蒙蔽住,咱們大夥都沒好果子吃。所以,福建大會大夥非但要去,而且要去得大張旗鼓。至於怎麼保全自我,大夥想想,論口才,咱們辯得過陸大人、鄧大人麼?”

“辯不過!”眾人老老實實地答道。

“論軍功和實力,大夥抵得上半個陳吊眼、張唐麼?”

“抵不上!”幾個豪傑歎息著答。對於張唐,他們沒有不服氣的資格。但對於與大夥出身相同的陳吊眼,眾人每每提起來,佩服之外,多多少少帶上了幾分嫉妒。

“大夥如果不去,能保證張唐、陳吊眼他們會為咱們說話,想辦法保全咱們的利益,處處替咱們爭好處麼?”方馗繼續問。

見方馗將話題又向利上轉,浪裏豹扶著桌子欲站起來,被好朋友過江龍死死地按住了肩膀。

方馗見狀,笑了笑,解釋道:“依方某所猜,文丞相開這個會,不是為了教大夥做聖人,也不是為了教大夥都絕對支持他。而是希望建立一種解決問題的方式,不靠力量壓服,而是大夥都把想要的擺到桌麵上來,看看有沒有共同之處!”

“那不是分贓大會麼!你怎麼以此心猜度丞相!”浪裏豹不滿地抗議。

“你說他分贓大會也好,別人試圖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他也罷。隻要這個會開起來,今後,國家大事就得按照這個方式辦!至於皇帝說什麼,古聖先賢說過什麼,再也不必去理睬。所以,隻要會開起來,丞相大人就贏了。至於出什麼決策,我想還靠我們自己!”方馗笑著解釋,仿佛早已看穿了文天祥的整個布局。

“這?”所有人都不說話了。擺在前麵的問題一下子清晰起來。如果文大人要的隻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模式,事情就簡單了。大夥隻要去了福建,就是對他的支持。至於會場上說什麼,該爭什麼,堅持什麼,不必顧忌太多。管他是皇上他二大爺還是孔夫子的嫡孫子,都得坐下來慢慢說話。

“去,大張旗鼓地去,並且為天下豪傑喉舌!”翻山鷂子聶雲鵬一改剛才的吞吞吐吐,拍打著桌子喊道。

“關鍵是怎麼才能讓咱們的話有分量,眼下大會日期還沒定,大會趕快想辦法。不然,到了會上,論文說不過那些高官大儒,論武比不過破虜軍,論政績沒那些選出來的裏正,區長來得實在,咱們憑什麼大聲說話!”海沙幫幫主張翠峰站起來鼓動道。如果大會的目的真如方馗所說,海沙幫必須趕快想些辦法,做出點聲響來。一旦所作所為能在會上讓大夥認可食鹽不再由朝廷專賣,海沙幫就從永遠的反賊,改成了正道商號。此後再也不用提著腦袋做生意,也不用看著官吏臉色說話。

“咱們聚齊了,先在兩浙幹一大票。讓天下人都知道,兩浙豪傑為抗元出了大力!”有人站起來呼籲道。

眾人群起響應。範家軍如今已經成了軟腳蟹,兩浙豪傑湊到一處,殺了這隻蟹也許力有不逮,但掰個蟹鉗子蟹腿卻不在話下。

“打,來不及!咱們沒破虜軍那麼強的攻擊力。再說,即使打下半個浙東南,功績也比不上破虜軍!”方馗搖搖頭,否決了大夥的建議。

“那咱們幹什麼?總得幹點兒什麼不成?”鎮常山急切地叫道,眾人之中原先數他沉穩,如今數他坐不住。

“錦上添花,沒意義。雪中送炭,才讓人感激一輩子!”方馗笑著提醒大夥,“你們說,福建眼下最缺什麼?”

“當然是糧食!誰不知道福建去年就開始吃魚度日。今年又糟了瘟疫,種地的百姓死了不少,糧食肯定更缺!”有反應快的人大聲回答。

糧食,包廂裏再次陷入沉默。眾人雖然各有地盤,手中也有些從大戶人家劫掠來的存糧。可誰手下沒有幾千張嘴,如果把糧食給了福建,大夥拿什麼收攏弟兄?

“糧食,我知道誰手裏有!”沉默了片刻,海沙幫主張翠峰低聲說道。

“誰!”眾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就像一群餓了許久的豹子,突然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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