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讓某些自命為清醒者很著急。他們不敢在百姓麵前公然與大都督府作對,便把陣地轉移到報紙上,不斷地撰寫文章提醒福建百姓,陳吊眼和李興的功勞沒有那麼大,兩浙一帶範家軍早就是隻死螃蟹,以福建大都督府的力量,隨便出動幾個標,就可以把範家軍趕出兩浙,甚至收複臨安。文天祥之所以派兵入浙,目的往好了估計,是為了搶糧食,緩解福建糧食匱乏之危。惡意推測,就是為了糊弄百姓,以示他的《臨時約法》正確。

《臨時約法》規定,百姓有思考和表達言論的權力,這個權力與其觀點是否正確無關。本著這個原則和某種嘩眾取寵的心理,商家自辦的小報《閩江》把這篇文章發表了,結果,遭到其餘十幾家報紙的合力反駁。有報紙憤然質問,“你說大都督府入浙是為了搶北元官庫裏的糧食,難道你可以不吃飯而活著麼?你說收複處、溫兩州的戰績是糊弄百姓,那不糊弄百姓的戰績是什麼呢?難道要破虜軍跨海北征,直接拿下大都才算真的戰績?”

一場筆戰下來,幾家參戰報紙的知名度都大幅度上漲。雖然從銷量上看,距離興辦者大筆獲利的目標還很遠,但參戰者都發現了一個提高報紙知名度的辦法。那就是圍繞時政和《臨時約法》做文章,別人支持,自家就反對,別人反對,自家就支持。從此後,報紙上的辯論之風大漲,隨著被提及的次數漸多,《臨時約法》四個字,慢慢在人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臨時約法》上,與讀書人利益關係最大的就是第三條第二款,官吏的選拔方法。有心者回頭細看,鬧了幾個月的約法大會,起源就是光複地區官吏選拔製度問題。所以,關於是否該攻打兩浙的爭論告一段落後,報紙上爭論的焦點,很快就彙聚在兩廣的官員任命上。

兩浙的溫、處二州麵臨戰場。陳吊眼、李興在那裏怎麼折騰,大都督任命哪個不怕死的去做縣令、知州,官員和儒林們都不關心。但兩廣不同,特別是臨海的欽州、雷、廉、化、廣、惠等十數州,與北元已不接壤,又背靠大海,隨時能得到破虜軍水師照應,一下子成了大夥眼裏的肥肉。那些地方被冷麵閻羅杜滸梳理過一遍,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早已被掃蕩幹淨,治政之時,沒有地方豪強擎肘,也沒有前人功績比較,如白紙塗墨,想怎麼著筆就怎麼著筆。

一時間,試圖真心真意為國出力的;打著擴展家族勢力居心的;還有認為自己才華被埋沒多年,試圖有所施展的,都把眼睛盯到了吏部。盯得新任吏部尚書趙時俊叫苦不迭,三天兩頭架起馬車朝福建大都督府跑。

“丞相大人,您還是讓末將回來當參謀吧。再這樣下去,末將就算不被諸位大人的吵嚷聲煩死了,早晚也得被劉閻王抓起來喝早茶!”趙時俊堵在文天祥日常處理政務的房間內,不停地哀求。

他的哥哥趙時賞於文天祥有救命之恩,他本人又是所剩無己的趙家皇族,所以跟文天祥說話時沒那麼多忌諱,想提什麼就提什麼。

“怎麼,才半個月就受不了了,難道做個吏部尚書,比提刀子上戰場還危險麼?”文天祥笑著問道。《臨時約法》通過後,短時間內吏部和刑部承受的壓力最大,所以他才舉薦了趙時俊這個皇親國戚去頂吏部尚書的缺。有皇家血脈支撐者,即便有人想下套陷害趙時俊,也要考慮考慮失敗後的結果。

“上戰場,都是明刀明槍,死了不過痛一下。當尚書,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您也知道,咱們大宋別的不多,就是官兒多。眼下從北方湧到福建來知縣、知州,太守,一抓一把。朝堂上還有那麼多禦史、侍郎、員外等著補地方實缺,僧多粥少,自然想盡各種辦法走門路。末將自從上任以來,除了皇上和太後,幾乎所有人都私下向我這遞過帖子,為了當上個官,什麼上不了台麵的招數都使。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苗將軍在海上把他們丟下去,免得到了陸地上來現眼!”趙時俊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對同僚們的舉止非常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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