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熟練地打開錦盒,拿出傳國玉璽。

“臣附議!”樞密副使張世傑出班,顫抖著聲音說道。自江淮軍全軍覆沒後,他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曾經在興宋軍中將養了一段時間,最近興宋軍應文天祥之邀,將總部搬往福州。張世傑覺得無顏去見當年舊部,所以借故回到朝廷掛了一個樞密副使和禁軍副統製的虛職。

趙昺楞了一下,停住了向文告上蓋印的動作。《臨時約法》規定,他有一次駁回大都督府決議之權。當決議被駁回後,如果大都督府堅持己見,則皇帝不能再駁。但趙昺從來沒有嚐試過這個權力,他現在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福州送來的政令上看都不看蓋印,然後盡快命人將用完了印的政令送出去。每天隻有履行完這個義務後,他才能回到後宮中與鄧光薦等人讀書、賞畫,聽他們議論天下大事還有大宋之外各國發生的故事。才能有時間跟著苗春留給他的侍衛們學習格鬥技巧,兵器與弩箭使用技巧。

表麵上,趙昺依然是個懵懵懂懂的孩子。但是,這個目睹了哥哥在絕望中慘死的孩子,比同齡人成熟得多的,心思隱藏得也深邃得多。

皇宮不是最安全的,身邊縱有二十萬宣誓效忠的兵馬,依然難逃“失足”落水的命運。口口聲聲為了大宋,為了皇家的人未必真的忠誠,今天滿臉忠義的人,明天就可能為了蒙古,或者其他人的一句承諾賣了皇家。儒學不是唯一的治國經典,世界很大,不同的國家在不同的時代,有很多行之有效的辦法。新儒和舊儒也不是一家,文天祥的新儒和新政,與陳宜中等人畢生所學,有著本質的區別。趙昺心中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疑問。但他知道在自己羽翼豐滿到足以自保之前,最好的表現就是裝稚嫩。

“臣以為,大宋目前危機在北,而不在南。與其傾水師之內征討南洋,不如集中力量攻打江西。如今蒙古人主力被拖在遼東,長江以南,隻有達春和賽因德齊兩路大軍。而賽因德齊主力盡在雲南,隻要我軍擊潰達春,則兩江兩浙故地,盡可恢複!”

跟張元等人在興宋軍中交流了一段時間,張世傑的大局觀見漲,對眼下江南戰局,分析得頭頭是道。

陳吊眼和李興在兩浙步步緊逼,範文虎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而達春卻不發一兵援救。這充分說明瘟疫對元軍的打擊也很大。如果破虜軍能抓住這個機會趁勢一擊,將元軍趕出江南亦不無可能。

“喔!”幼帝趙昺張開嘴巴,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這個動作十分可愛,連本來氣憤添膺陳宜中都被逗得莞爾一笑。金殿裏的氣氛漸漸活躍起來,為數不多的留守之臣趁機笑著議論道:“是啊,是啊,這麼好的機會,丞相大人怎麼沒抓住呢!”

“恐怕文大人在積蓄力量吧。最近兵馬調動頻繁,興宋軍到各地接替破虜軍剿匪與維護地方治安之責,就是在為此做準備。仗要一步步打,平定南洋後,大宋背後無憂,前方才能集中力量。況且臣以為,水師這次出擊,不會耗時太久!”

帝師鄧光薦笑著議論道,“既然陛下將戰守之權皆交給了丞相,切莫再幹涉其行使職責。否則,三軍不知聽命與誰,反倒耽誤了大事!”

“臣以為鄧大人之言有理!”趙時俊出班,站到了鄧光薦身邊。雖然平素與鄧光薦往來不多,但此時,趙時俊非常感激鄧光薦能秉公論事。

張世傑與陳宜中以目互視,都感覺有些尷尬。二人事先並未有過溝通,但無意間,就在朝堂上成了一派。雖然彼此的見解有分歧,但被拋離權力核心之外的空曠感,卻把彼此的關係慢慢拉近。

“既然朕與丞相有約在先,則不宜多問。況且文丞相那裏看局勢,肯定比朕這邊看得清楚。”趙昺揮了揮手,大度地說道,“張愛卿可以將你們的建議寫下來,送到泉州去。如果真的有用,相信文相會采納!至於南征葛朗麼……”趙昺猶豫了一下,臉上出現了幾分躍躍欲試的表情。

“陛下,根據《臨時約法》,大宋有保護治下百姓之責。所以文相此舉,雖然聲勢過於巨大,於法卻無可厚非!”

陸秀夫快步走上前,躬身啟奏道。他的頭很低,沒有人看清楚說話時他臉上的表情。但有機靈者卻清晰地看見,陳宜中、鄧光薦、張世傑等人的臉部,同時跳了跳。

沒有人想到,陸秀夫會一而再,再二三地替文天祥說話。

“如此,朕就用印。眾卿還有什麼事情啟奏,若無事情…….”趙昺抓起玉璽,輕輕蓋在征伐令下角。

“退朝!”執事太監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恭送陛下!”陸秀夫與陳宜中帶頭,二十幾個留守大臣同時躬身施禮。

趙時俊偷眼看了看陸秀夫,試圖從對方麵部表情上知道這個看大都督府一向不順眼的人,為什麼最近屢屢為大都督府說好話。令他失望的是,陸秀夫蒼老的臉上皺紋縱橫,掩蓋了一切感情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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