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阿合馬將自己的長孫馬魯丁送到了蒼雲觀。

事態發展仿佛並沒有疊山道長分析的那樣糟糕,十餘天過去了,大都城內沒有任何異動發生。平章政事阿合馬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慢慢鬆懈下來,又開始了坐轎上朝,熱衷於爭權奪利的日子。私下裏,他參照疊山的建議,與大都留守司的將領們往來不斷,試圖用重金和厚禮,買得自己一家平安。

對阿合馬這些無禮舉動,太子真金也沒有再橫加指責。挨了忽必烈申斥的他仿佛變了一個人般,在朝堂上對阿合馬及其黨羽郝禎、張惠等人也唯唯諾諾,散了朝,則直奔佛堂,試圖在青燈古卷中尋找寄托。

見到此狀,阿合馬心裏暗暗開始後悔。悔不該錯判形式,讓自己的長孫跟著一個出家人去受苦。幾次派人到蒼雲觀去接孩子回家,下人們都回報說蒼雲觀主疊山帶著馬魯丁雲遊天下去了。此刻道觀的主人已經換成了龍虎山的高徒,對疊山及其弟子的行跡一概不知。

阿合馬大驚,越發覺得自己對疊山身世的判斷有道理。正煩惱如何掩蓋此事,別讓人抓住痛處在忽必烈麵前再奏上一本的時候,太子真金下令,說他要出城拜佛,為忽必烈祈求勝利。請中書省整理香燭、素袍、碎銀、粳米等布施物品,不得耽擱。

中書省官員很不情願。國庫空虛如此的情況下,還要大張旗鼓拜那些土偶木堩,實在是鋪張浪費。但眾官員亦不想與真金之間關係處得太僵,畢竟對方是忽必烈的繼承人,一旦嫉恨在心,等將來忽必烈龍努歸天,大家都不會有好結果。

於是,在阿合馬的授意下,中書省象征性地滿足了真金一部分要求,打發走了前來傳令者。誰料想,就在當夜,變故突起。

大約三更時分,阿合馬在睡夢中被管家隔著窗子喚醒。就在他準備發怒時,心腹屬下郝禎的聲音從外邊傳了進來:“相爺,相爺,大事不好了,太子的親信王著帶著一百多個侍衛,到中書省打劫來了!”

“誰?”聽到太子兩個字,阿合馬的倦意登時消除了一半,拚起衣服,警覺地問。

“太子的親信,原益州千戶王著,還有一個姓高的和尚,堵在中書省銀庫門口,罵咱們怠慢佛事,存心不想讓皇帝陛下早日凱旋。守庫兵士跟他們理論,被王著全給打了。相爺再不去,那些侍衛就要打開銀庫搬庫銀了!”郝禎的陳述帶著哭腔,他是第一個聞訊趕到現場的中書省官員,結果被姓高的凶僧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頓,頭上的官帽都擂扁了。大夥得罪不起太子的親信,隻好跑來找阿合馬作主。

“你等等,我這就去。國家銀庫,縱皇帝亦不可輕動,何況一個太子!”阿合馬怒氣衝衝地說道。這下,太子真金又給了他一個口實,找忽必烈為兒子要兵權,又有了新的合理性依據。

“老爺,誰啊?”阿合馬的寵妾引住伸出胳膊,摟住阿合馬的肥腰,頭貼過來,膩膩地問道。

“太子派人搶銀庫,笑話!我去去就來,你一個人先睡!”阿合馬一邊在婢女的侍奉下穿衣,一邊安慰道。

“反正國家都是他父子地,愛怎麼搬就怎麼搬去唄,老爺何必為此而煩惱。”引住抱著阿合馬繼續撒賴。外邊天塌下來都不是大事,能用床上功夫迷惑住阿合馬,對她來說才是一等要務。這個腰如水桶,體若肥豬的老男人有五百多個女人,錯過了今晚機會,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得到他的恩寵。

“好好睡,乖,回來後老爺再疼你!”阿合馬俯下身,輕輕捏了捏引住的鼻子。這個小妖精是水做的,纏上來就渾身清爽。自己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否則,一邊坐轎,還可以一邊樂上一下。

“老爺,他搬自家的錢……?”引住戀戀不舍地鬆開胳膊。

“國庫是國庫,國庫的錢不是皇上家的!”阿合馬一邊向外走,一邊回答。

不是皇上家的算誰的?猛然,一個問題闖入他的腦海。為忽必烈理財這麼多年,好像他從來沒意識到這個問題。一時間,迷迷糊糊地也想不到答案。隻是覺得如果任由太子去搬,自己這個平章政事太失麵子,今後給忽必烈調撥物資也會遇到麻煩。

“你去通知一下博敦大人,讓他帶些人來作個見證!”走到半路,阿合馬對著管家穆罕默德吩咐。

穆罕默德答應一聲,縱馬去了。十幾個侍衛護著阿合馬的官轎,氣勢洶洶地向中書省銀庫趕。

為了運輸方便,銀庫就蓋在積水灘附近,距離阿合馬的家及皇城都不算遠。片刻鍾後,坐在轎子裏的阿合馬聽見了喧鬧聲,輕輕拉開轎門,借著火光,他看見數百個護庫銀丁和幾十名太子侍衛互相推搡著,亂做一團。

“讓路,讓路,平章大人來了,平章大人來了!”郝禎衝上前,狐假虎威地喊道。

銀丁和侍衛們紛紛退開,給阿合馬的大轎讓出一條通道。萬眾矚目之下,阿合馬慢吞吞地下了轎,清清嗓子,對著太子侍衛們問道:“誰讓你們來的,難道你們不知道搶劫國家銀庫,是滅族的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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