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某豈敢受丞相如此大禮!”送信人躬身,哽咽道。他知道破虜軍不興跪拜之禮,所以也不做屈膝之事。隻覺得文天祥這樣一個傳說中的人物能如此與自己說話,下一刻即便是戰死沙場,也不枉在人生走上一遭了。

“壯士不必客氣,如果可行,恐怕過些日子,還需壯士潛回敵營,為國家大事奔走。這軟甲穿在號衣裏邊,旁人輕易看不出來。穿上他,才能保你擔此重任。”文天祥不容置疑地說道,仿佛算準了張山不會推脫為破虜軍效命。

聞此言,張山也不再客套,接過鎧甲刀劍,深施一禮,說道:“丞相但有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文天祥點了點頭,命人安排張山先去休息。待參謀人員把剛才交談的主要內容整理出條目,再次翻看了一遭,然後用平靜的聲音向眾人問道:“看來遼東這盤棋,馬上要收宮了。伯顏不來則已,一來必將是雷霆萬鈞。參謀們把形勢圖已經描好了,諸位看看有什麼良策,可以在伯顏南下之前,把戰勢推到於我們最有利的局麵?”

許夫人很少參加破虜軍的會議,這次前來福州與文天祥商議新光複地區的地方武裝安置事宜,剛好趕上。聽見文天祥向大夥發問,想了想,率先說道:“丞相憑何判斷此人不是達春故意派來的死間?”

“派往北方的細作早就把伯顏在大都整頓兵馬的事情報了過來,隻是不能確定伯顏南下的具體時間罷了。此人也沒能給出具體時間,所以是奸細的可能性不大。況且無論消息是否準確,蒙古軍大舉南下的行動已經定局。咱們必須趕在蒙古軍渡江前,做好充分的準備!”文天祥細致地向許夫人解釋。

把興宋軍融入破虜軍體係後,大都督府盡力讓興宋軍的高級將領不感覺自己被排斥在核心之外,所以破虜軍的日常運作方式,組織結構,都需要向新來的將領解釋清楚。許夫人平素忙於地方治安和朝庭保衛事務,沒時間理會這些事。碰上機會,文天祥覺得理所當然讓她融入破虜軍的中心。

“咱們在北方安插了大量眼線,那邊朝廷上有什麼大動作,十天之內咱們這裏就有消息!”劉子俊接著文天祥的話頭跟許夫人解釋道,“伯顏逼迫海都簽訂和約後,隨即奉忽必烈之命調集各地蒙古軍將士,準備進攻江南。他已經籌備了很長一段時間,隻是因為北元財稅吃緊,一時拿不出太多的糧草,也造不出充足的火器來,才有所耽擱。從目前情況分析,恐怕達春這裏一現劣勢,伯顏立刻會帶兵撲上來。即便準備不充分,也好過待咱們全取兩江後,再趕來救火!”

“伯顏是成名已久的大將,無論能力、聲望,都不是達春能比。這個人幾乎一輩子沒打過敗仗,並且非常有遠見,當年忽必烈與阿裏不哥爭位,就是他提出先取下臨安,再北上憑滅宋之功奪權的!”福建安撫使陳龍複在旁邊補充,雖然作為敵對方,他依然非常佩服伯顏的謀國之才。

“該死!”許夫人憤恨地罵了一句。平宋,在蒙古人眼裏是大功,卻包含了多少南方百姓的鮮血。

“禍害活萬年,他這種人老謀深算,無論在朝在軍,都吃得開。沒那麼容易死掉。據情報顯示,他這次把培養了多年的舊部都帶了出來,已經集結在涿州的蒙古軍就有十一萬多,各地還陸續有兵馬向涿州運動。忽必烈急眼了,他不想再跟咱們耗下去……”文天祥繼續介紹。

“他以傾國之力前來,咱們必須以傾國之力相迎!”許夫人大聲建議,猛然間想起前一段時間幼帝趙昺“勞軍”和陳宜中,張世傑等人最近急切的小動作,神情暗了暗,眉頭輕輕地皺做了一團。

“是啊,傾國之力!”文天祥看到許夫人似蹙非蹙的柳眉,知道她想起了什麼事情。這種若有靈犀的感覺讓他心裏一緊,搖搖頭,笑道:“大戰當前,咱們必須把一切力量調動起來,皇上那邊,我會抽空去一趟……”

約法大會的召開,避免了大宋內部的一次自相殘殺,盡最大可能把各種矛盾掩蓋了下去。但約法大會的負麵作用是,那些隱含的矛盾隨時都可能被激發起來,從內部將大宋割裂。偏偏為了約法的威嚴,大都督府不能做任何防患於未然的違法舉動。

許夫人抬起頭,剛好對上文天祥那包含著淡淡憂慮與孤獨的目光,無端心裏感到一軟,一痛,想說的話都忘記了。慌亂地側過頭,大聲承諾:“丞相放心,有碧娘在,任何人掀不起大的風浪!”

“難為你了!”文天祥心裏亦是一痛,目光掃向眾將,言不對心地說道。卻在不知不覺間,忘了稱呼許夫人的官職。

“陳某身為大宋保國夫人,為國出力,怎麼算難為。前方的事情,我也不懂。但後方的事情,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許夫人仿佛根本沒注意到文天祥語態的不對,坦然一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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