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無稅,為何百姓還活不下去?誰能告訴我正確答案?”陳吊眼的聲音突然轉高,大聲問道。

沒人能回答,第二師將領,水師將領,還有新加入水師的將領,都看著他,期待著他的解釋。

“戰亂,連年戰亂。古人說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就是這個道理!”陳吊眼站起來,大聲說道:“前後不到十年,兩浙打了多少場仗,你們自己算算。咱們破虜軍軍紀嚴明,依然有百姓聞軍鼓聲而逃難。韃子、新附軍兵馬所過之處呢?還不是走到哪,搶到哪裏。再富的地方,能經得起幾次這樣的折騰啊。所以,死保兩浙的戰略,根本不可能實現。沒人會給咱們這個時間慢慢調整,韃子不傻,他也知道咱們需要時間。所以,他們已經在廬江集結,連糧食都沒準備齊,就打算過江了。沒有糧食怎麼辦,他們不是破虜軍,他們會搶,從百姓嘴裏搶。像螞蚱一樣,把所過之處吃成白地。所以,韃子一旦過了江,即便咱們把兩浙守住了,這片土地也要再被糟蹋一次。諸位想想,兩浙還經得起這樣的糟蹋麼?如果我們一旦初戰失利,被迫做戰略收縮,我們對得起那些給咱送糧送水的父老鄉親麼?對得起他們的糕餅,對得起他們的眼裏的期盼麼?”

沒有人能回答,打仗,必然存在部隊調動問題。誰也不能保證不放北方一兵一卒進來,同樣,也沒有人能保證破虜軍能一戰而定乾坤。

“我陳吊眼是兩浙大都督,負有保家衛國之責。所以,要戰,就要把戰火推到兩浙之外,推到韃子的基業上。咱們北伐,的確不會有太多北方百姓支持,但咱們可以用兵威和實際作為告訴他們,他們是漢人,即便他們自己忘記了出身,咱們南方漢人卻沒有忘記自己的骨肉兄弟!”陳吊眼動情地說道,雖然他自己出身佘家,但此一刻,他寧願部下把自己當成一個漢人,一個漢家兒朗。

“願追隨都督!”陳雙帶著幾個將領站起來,大聲喊道。許叔恒笑了笑,也跟著站了起來。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效果,為了讓陳吊眼完成從一個大統領向眾人心目中完美英雄的轉變,這些年,綠林舊部們暗中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這個陳吊眼,還真不簡單!”杜滸在旁邊輕輕點頭。有些動作,他已經看明白了其中端倪,但他不打算說破,一支軍隊中,總是需要一個核心。隻有這個核心的存在,才能使一支軍隊凝聚起最大的戰鬥力。

“此外,你們來看!”陳吊眼走到另一張地圖前,指點著上麵代表不同勢力的小旗說道:“這是達春,這是呂師夔,這兩個人在福建做過的事情,你們想必一輩子不會忘。而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是咱們的第一師,炮師,還有江南西路林奇,和你們好兄弟西門彪的兩個獨立旅,你們看看,如果此刻你在江南西路,準備做什麼?”

“幹掉達春,幹掉呂師夔,讓他們血債血還!”將領們齊聲怒吼。如果說剛才陳吊眼把北伐與保衛兩浙相關聯起來,還有人心存置疑的話。此刻,所有人的心思已經完全凝聚到一塊。達春與呂師夔當年製造的殺戮,是每個破虜軍將士無法忘記的。特別是達春,他傳播瘟疫的辦法,幾乎讓陳吊眼所部遭受滅頂之災。這個仇,大夥一定要報。

“這兩支隊伍血債累累,這兩支隊伍對咱破虜軍的戰法,實力,還有長處弱點無不知曉。如果讓他們與伯顏聯係起來,咱們可能就要吃大虧了。所以,咱們北伐,即便去的人都回不來,能吸引住伯顏無法渡江,能讓第一師和兩個獨立旅順利把達春幹掉,咱們就是一個換五個。這買賣,我認為值!”陳吊眼一拳擊打在桌麵上,大聲道。

“值得!”諸將情緒完全被調動了起來,一同揮舞著拳頭喊道。“都督,你下令吧,隻要能殺了達春,咱們刀山火海,絕不皺一下眉頭!”

“這次北伐,我隻需要一個標弟兄,你們回去,把今天的話給所有將士說清楚。明天一早,願意跟著我北伐的,到大校場上見。不願意去的,自管留在營內,我陳吊眼決不勉強!解散!”

將領們站起來,同時向陳吊眼施禮,然後帶著滿腔沸騰的熱血散去。過江龍,浪裏豹等新人親身體驗了一場戰前動員課,佩服地向陳吊眼抱了抱拳,跟著水師將士們回營休息了。李興、陳雙、許叔恒、劉康等主要將領留了下來,商議進一步動作。

看看眾人走遠,陳吊眼捶了許叔恒一拳,笑著罵道:“今天你小子演得不錯,差點把我給弄蒙了!”

“是軍師教得好,軍師說咱們隊伍中多為福建和兩浙人,如果不能在戰前統一軍心,北伐的途中,難免會聽到怨言。”許叔恒笑著,把幕後主謀交了出來。

“謝謝你!”陳吊眼感激地向曾琴投去一瞥,卻看見對方扭過頭,把目光放到了地圖上。

“軍師和你還分什麼彼此!”陳雙笑著打趣。幾個核心將領全笑了起來,全軍上下,知道曾琴是巾幗英雄的人不多。但每個知道的將士,都期望著陳、曾二人能有個美滿的未來。

大夥說了幾句笑話,調節了下氣氛,慢慢把話題又轉到如何北伐上。所有人都認為,北伐之師在於精,而不在人多。隻要把韃子朝廷震動了,逼得伯顏在短時間內無暇南顧,戰略目的就達到了。因此,行動迅捷是保全這支偏師的第一要素。

“這次北伐,我建議,由我領兵,大都督隔江坐鎮!”兩浙安撫使李興走上前,說道。

“不可!此番北伐,必須我親自領兵!”陳吊眼立刻大聲反對。

“都督身份重要,不應該親自冒險!”李興望著陳吊眼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自從與陳吊眼搭檔以來,他從未曾反對過陳吊眼的任何安排。唯獨這次,李興下定了決心要爭一爭。

“好兄弟,我知道你什麼意思!”陳吊眼推了李興一把,感動地說道:“此去固然風險甚大,但陳某自幼打家劫舍,被官府追慣了。伯顏雖然實力強,未必能奈何得了我。而你李將軍是出了名的善於防守,又做過地方官。所以,兩浙交給你和軍師,我才有個放心的後路。況且,範家軍最怕的人就是你,你在兩浙,那些殘兵敗將才翻不起大浪來!”

在陳吊眼的目光中,李興除了坦誠外,看到更多的是信任。他又分辯了幾句,知道自己終究爭不過陳吊眼,歎了口氣,說道:“也好,火槍手你全帶上,還有,馬匹和虎蹲炮全給你。陳雙、許叔恒、劉康、武英、岑文傑他們幾個,全跟著你北上!”

“許叔恒留下,他身子骨單薄,經不起長久折騰。另外,怎麼把留在兩浙的軍隊梳理好,把建製理順、軍官補充完整,他也能幫上你。等帶著弟兄們回來後,我希望能看到一個安定的兩浙,一個煥然一新的第二師!”陳吊眼笑著叮囑。

當天,破虜軍即將北伐的消息傳遍了全軍。很多家在福建的士兵起初並不願意再去更北的地方與敵軍拚命,但聽底層將官說了隻有北上,才能創造機會全殲達春,都嗷嗷叫著請求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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